導語:
我撿到了一個幹淨的男生,把他像大狗狗一樣收留了一晚上。
一個屋簷下,孤男寡女,我感受到了躁動的荷爾蒙。
可我沒想到,他一把抓住了我想拉他墮落的手,「快去吹頭發,不然會感冒的。」
1.
一個人走在路上被搶劫的幾率有多大?
搶劫過程中又被一個身高直逼一米九盤靚條順的帥哥英雄救美的幾率又有多大?
我不知道,但我都遇到了。
隻是出來買個晚飯的功夫,經曆了被小混混撞飛手機——摔倒——破口大罵的流程後,身邊衝過去了一個運動風的高質量男學生,三兩下就搶回了我的手機。
嗯。脊背線條很挺直。
不過那個掃堂腿的架勢越看越像學校裏教的防身術。
「給,你的手機。」他回身將手機遞給我,劇烈運動後的胸膛微微起伏。
嗯,隱約能看見漂亮的胸肌走向。
「謝謝。」沒等我抬起頭好好端詳一下這位好心的人類高質量男性長得什麼樣,他就已經默不作聲地回到了原位。
不遠處的一個門廊前麵,他蹲在那裏刷手機,縮著肩膀。
落魄的樣子像條小狗崽。
軟乎乎的。
立體的鼻梁,薄嘴唇,膚色像是長年累月鍛煉出來的健康的輕小麥色。
不知為什麼,我站在了他的麵前,問他,「喂,不回家?跟家裏鬧別扭了?」
他抬起頭看我,稍微一愣,沒有說話。
別別扭扭的。
「喂。」我玩心突然上來了,就著車流鳴笛的聲音問他,「要不要去我家?」
這是他第二次被我說的話弄得愣了神,隻是一個反應的功夫,他忍不住笑出了聲,「你作為一個女孩子,一點防備人的心思都沒有的嗎?」
我也笑了,「怎麼沒有。主要是看你長得帥。」
於是我就看到了先前微微向下抿的唇角舒緩開來,帶得他整張臉都明亮起來。
「那我真的會相信,」他笑道,「尤其是長得漂亮的小姑娘的話。」
正值下班高峰期,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吵得我神經震痛。
熟稔地掏出打火機和煙,點上,深吸一口。
我瞥見了他微微皺眉的神情。
「怎麼,看不順眼?」我將煙圈緩緩吐出,轉頭看他,「人販子抽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盯著我的煙,隨後又把目光轉開去,「女孩子還是少抽煙,對……皮膚不好。」
那張俊俏的臉透出一點扭捏的可愛。
我將臉向他靠近,距離他幾乎是鼻尖貼鼻尖的距離。
「你覺得我需要擔心嗎?」我問他。
他像隻受驚的兔子,立刻拉開了距離。
我哈哈大笑。
2.
傍晚的雨是悄然而至,聲勢滂沱。
他還是跟著我回了家。
「季昂。」他跟在我身後,自我介紹道,「謝謝你。」
有點耳熟,但記不起來是誰。
「柳意莎,不用謝。反正你剛才也幫了我一次。」
季昂是個挺有禮貌的男生,看得出來家教很好。
幫我擋電梯的門,還默默地阻隔開那些渾身散發著酒氣的男人。
我在玄關踢掉了鞋,光著腳就往客廳走,把包甩在沙發上。「鞋櫃裏有一次性拖鞋,自己拿。隨意就好,這裏隻有我一個人住。」
「那你父母呢?」季昂一邊脫鞋一邊問道,我看見他正在把我的鞋擺放整齊。
於是我把自己丟進了沙發,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在他們該在的地方。反正不是我家裏。」
「抱歉。」季昂的手頓了頓。
「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我問他,「有沒有爹媽沒什麼區別,我照樣能夠長這麼大。」
我覺得季昂一定非常難熬,和一個脾氣古怪的人共處一室。
但是對我來說,他的出現就像是一陣涼風,總之就是為我平平無奇的一天增添了一點獨特的光彩。好久沒有和人交流過了。
由於他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濕了,這個人也死強著不肯坐下來,覺得弄濕了沙發不太好,我便回房間找了一套男式睡衣,遞給他,讓他洗個澡。
「這是……」他的目光有些探尋在裏麵。
「朋友的,他偶爾會來我這裏住兩天。」我麵不改色地撒謊。
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沒必要讓無關的人知道。
季昂洗完澡出來,穿著那套正好合身的睡衣。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材上。
真絲的灰色睡衣被他撐起了堅實的形狀,邊角分明的雙肩和寬闊的胸膛。
季昂,季昂……
好熟的名字。我可能在哪裏見過他。
「你是A大的學生麼?」他突然問道,「看你有點眼熟。」
我點點頭,突然間就想起了他是誰。
季昂,和我一個學校,國家級的遊泳運動員。
是平時訓練都會上學校表白牆然後被一群女生追著喊好帥的那種。
柳意莎啊柳意莎,你居然撿了個大明星回來。
3.
城市的夜色逐漸灰沉下來,從二十二層的窗戶望出去,天際間的雲霧像是翻滾的波濤。
我在洗澡的時候聽見了季昂打電話的聲音。
隔著水聲,不太清楚,隻能隱約聽見幾句提高了音調的話。
片刻後,像是對麵的人軟下了口氣,提出了什麼條件,季昂在掛斷電話時的語氣明顯柔和了一些,我聽他的最後一句是「晚安,媽」。
真煩。
有人管著的感覺,真煩。
果然,當我裹著睡袍走出來時,季昂的態度已經完全看不出先前強著的樣子。
他在抬眼看我的時候,目光清明了許多,不過當他的視線短暫地掠過我光裸的肩膀時,那張臉突然有些飛紅。
「你是在不好意思嗎?」我毫無負擔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季昂拘束得像隻小雞仔。
「不會吧?」我失笑,「長這麼大還沒有過女朋友?沒見過這樣的?」
他輕咳兩聲緩解尷尬,眼神卻不知道往哪裏放,在地板上亂飄,「不是。」
「那這樣呢?」我故意湊近了他,和他肩膀貼著肩膀,把頭發上的濕意傳遞到了他的胸膛。
他的身上是和我如出一轍的沐浴露的香氣。混合著一點他自己的味道。
我有點貪婪地呼吸,想要攫取這種陌生的感覺。
我的指尖落在他的衣領,觸碰他形狀分明的肌肉。
其實引誘一個人是非常容易的事情,隻需要一點助推力。
比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比如兩個人相同的味道,比如一方的主動靠近。
我不信季昂這個時候還會對我沒有感覺。
他會怎麼做?接受我的示好?還是不留情麵地拒絕?
如果他接受的話,我有讓他沉淪的本事。因為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愛一個人很難,但是一個尋歡作樂的對象什麼時候都可以擁有,又何況他擁有這樣一副讓人沉迷的皮囊,我渴望,我垂涎,我想將他掌握在手裏。
我嫉妒。
嫉妒他站在眾人仰視的目光裏,嫉妒他擁有幾乎是正常人無法企及的一切。
我嫉妒他的美好。
憑什麼?我明明也有著好皮囊,可為什麼他們都隻會叫我“狐媚子”,說我天生一張會勾引別人老公的臉,說我看著就不幹淨怪不得爹媽不要?
毀掉他。毀掉他。我內心的聲音在瘋狂尖叫。
占有他。然後他就成為了和我一樣的人。
在欲望的深海裏沉淪的,無法掙脫的人。
可是季昂他既沒有接受,也沒有直截了當地拒絕。
「快去吹頭發,不然會感冒的。」
他的手落在我的發頂,溫和地摸了摸。那雙眼睛如此澄澈,不摻雜一絲欲望。
我內心中囂叫的惡魔一下子坍縮成了一股煙塵。
你可真臟,柳意莎。
失敗透頂的勾引。
我蔫蔫地喪失了興致,重新回歸了那個冷淡的外表。
無趣至極。
我把客廳讓給了季昂,自己回到臥室裏待著。
之前互相加了微信,因此他在對話框中和我說了他的情況。
總之就是因為家裏不同意出國外訓,所以他賭氣出走了。由於他並不是住校生,所以也沒辦法去學校住,又因為手機沒電,所以走投無路。
三個所以的陳述完畢,我隻短短地回複,「哦。」
片刻後他又發過來,「謝謝你收留我。」
「不謝,反正你明天就走。」我敲打著鍵盤。
「其實……」他又發過來。
我盯著那兩個字看了半天。對方正在輸入。
一直是對方正在輸入,可就是不見他發出來下文。
其實什麼?
其實我本質不壞,隻是看到了他之後按捺不住我的心思?我自嘲地想到。
又或者,其實他不喜歡女的?
嗯,那我寧願是後者,讓我起碼能夠維持表層的尊嚴。
那天晚上我沒有等到他的後文,出於一種挽回顏麵似的矜持,我也沒有再問。
我是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看見了他深夜發來的信息。
「其實,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試一試。」
「從零開始。」
於是我頂著一頭睡得亂蓬蓬的頭發衝出臥室,在陽台上找到了正從烘幹機裏拿衣服的他,舉著手機質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季昂起得很早,這個時候已經洗漱完畢,清爽的碎發貼著他的額角。
他和昨天不一樣了。
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呢?我疑惑地想。
大概是整個人的氣質吧。不再像條事事不如願的落水狗。
你甚至會覺得,現在的他,脖子上就缺一塊金牌。
我第一次見到了,活在別人口中的那個“金牌得主季昂”。
少年意氣,揮斥方遒。
反觀我自己,一夜的沉眠隻不過讓我離棺槨上覆蓋的泥土更近一步。
季昂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就是我說的意思。」
「你是指,後悔昨天晚上沒和我來一覺?」我對他露出了獠牙,想要看看他什麼反應。
如果是一臉厭惡,那最好不過了。趕緊走,他這張陽光的臉看得我心裏不舒服。
「當然不是。」季昂有些錯愕,隨即長出一口氣,「其實你說這些都是違心的,我知道。我覺得你的生活太閉塞了,需要有人來打開心扉。」
「你放屁。」我一腳踢在了他的小腿上,雙向的痛感讓我們倆都忍不住呲了呲牙,「你管我什麼樣?也就昨天一天功夫,你就覺得你了解我了?」
「那我道歉。」他馬上投降,態度滑跪的速度讓我忍不住一驚,
「我不應該妄自猜測你的生活和你的想法,不過我是認真的。想和你交往試試看。」
我扭頭就走,「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但如果你也喜歡上我,就不是助人行為了,不是嗎?」他拉住了我。
溫暖幹燥的手掌包裹住了我的手。
陌生的感覺刺激著我的神經係統,神經末梢爆裂出燦爛的煙花。
「神經病。」我白他一眼,用力把手從他的手裏抽了出來,「你趕緊走。」
而他居然一點也不生氣,依舊保持著那張禮貌的嘴臉,一臉正經地對我說,
「我是認真的,柳意莎。如果你願意考慮一下的話。」
為什麼?就因為我那個無比劣質的勾引手段?他覺得抱歉?
我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憐憫,不管他們從我身上看到了什麼糟糕的東西。
因此,我隻是平靜地笑了,「我不管昨天晚上你因為我產生了什麼想法,當我在發瘋就好了。我有很多男人,你不會是唯一。」
看到季昂一瞬間沉下來的眼神,我覺得非常過癮。
4.
本以為這場鬧劇已經隨著季昂的離開而淡去,可是沒幾天之後,我又在學校裏遇到了他。
這次是一整套黑色的運動套裝,肩膀上挎著一個巨大的訓練包。
真是該死的帥啊。
來來往往的人有不少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想要知道這個明星運動員為什麼會出現在教學樓裏。
「柳意莎!」他站在走廊裏,喊著我的名字,「我有好消息想要和你分享。」
我就是一個意誌不堅定的人,非常容易搖擺。
尤其喜歡被別人懷著豔羨的目光注視著。
所以當我和季昂麵對麵坐在餐廳的餐桌邊時,虛榮感得到滿足,我對季昂的態度也稍微好了一點,「說吧,什麼事?」
「你還記得那天我和你說的外訓的事情嗎?」他隨手把我的奶茶戳開了口子,遞到我的麵前,「我拿到了外訓的機會,然後就可以準備比賽了。」
想來也是經過了不少努力,看他那幾乎無法抑製的嘴角。
但我隻是冷漠地回應道,「哦,恭喜。然後呢?」
他的笑容垮了一半,隨後又強行地續上了原本的弧度,
「我要外訓兩個禮拜,期間都不在學校裏。不過下周五有個表演賽,你要來看嗎?」
那雙亮亮的眼睛直視著我,讓我沒辦法拒絕。
其實現在想來,我對他的這種態度,根本就是因為我們不是一路人。
他太明亮了,不該和我這樣墮落的人為伍。
不該擁有他,也不該毀掉他。
所以我模棱兩可地答應了他,「看我到時候忙不忙吧。別期待,不一定去。」
不過從他一瞬間點亮的眼神來看,他怕是已經確定了我必定會去。
也不知道這個選擇正不正確。
明明沒有打算和他糾纏上的,可是他這個人怎麼這麼煩呢?就像一隻金毛,隻要稍微對他好一點,就會拚命衝你搖尾巴。
回到家後,我開始克製不住煙癮,一支又一支,煙屁股全部捏滅在陽台的水池裏。
手機突然亮了,來信息的是備注為“爸”的人。
「明天有個酒會,西川集團的董事長。過來陪一下。」
「生活費已經打到你賬戶上了。」
我從洗手台邊摸起手機,解鎖,看見了手機銀行跳出來的短信。
很大一筆錢。對我來說卻也隻是數字。
會換來什麼呢?
大概是長達24小時的自我厭棄。
觥籌交錯,虛與委蛇。
堆著麻木的笑,忍受那些粗糲的大手從我的皮膚上劃過。
肩頭,腰際,大腿,還有像條滑膩的蛇一樣鑽進我的手裏。
嘔吐。逃離。逃離不成,繼續觥籌交錯,虛與委蛇。
這就是柳意莎的生活。
最後一支煙。我摁亮打火機,忍不住地幹嘔。
打開微信,我在對話框裏回複了一個「好。」
「穿得好看點。」那邊很快就發過來。
又是一筆錢打了進來,沒有任何備注。但我知道那錢是幹什麼用的。
「知道。」打字,發送。放下手機。
夜色漸漸濃稠,鉛灰色的雲團逐漸逼近,將我吞噬。
我幾乎是踉蹌著逃往臥室,從衣帽間裏找出那套不屬於我的灰色睡衣。
緊抱入懷,救命稻草似的深吸它的氣息。
這是溺水的我唯一的氧氣。
我又何嘗不想有個人能夠救我於深海,將我納入他的水域。
不必再擔心未知的危險,以及無窮無盡的折磨。
但我從來隻會一次又一次陷得更深,被幽暗的水憋嗆至死。
至於季昂……他離我太遠了。天空到海洋的距離有多遠,他離我就有多遠。
5.
周六的晚上,我被一巴掌狠狠地打到了空包廂的沙發座上。
「柳意莎,我給了你錢不是用來買你的臭臉的!」
我強著脖子沒有抬頭看那個我稱之為“父親”的人。
「不說話?」男人一把扯住了我的頭發,「要不是李董好說話,我這樁生意就要打水漂了!打水漂什麼意思你知道嗎?知道嗎?」
「回答我!」
頭皮被扯得生疼。
「……知道。」我低聲回答。
他不解氣,那隻高舉的右手等待著時機將要往我的臉頰上落下。
可是巴掌還是沒有打下來,他鬆開了我的頭發,冷哼一聲,「待會好好表現。」
「……」我用力抽動鼻子,把鼻腔裏的血腥憋了回去。
「啞巴了?我問你話聽不見?」
我握緊了沙發的皮把手,「聽得見。我會好好表現的。」
又是一聲冷哼,「你最好是。」
「把臉收拾幹淨,別一副死相,看著讓人心裏煩。」甩下最後一句話,他大步離去。
片刻後,隔壁包廂裏的喧鬧聲又響起來,父親的高聲笑罵顯得格外刺耳。
我走進空包廂裏的衛生間,打開燈,仔細查看自己的妝容。
很好,剛剛沒哭,眼妝沒有花。
就是下頜隱隱作痛,牙齒錯位傳達來不容忽視的扭曲感。
不在乎了。
把怨恨的眼神收好,對著鏡子展露出我慣常的甜膩笑容。
鏡子裏的女人妝容精致,帶著點妖異的美。
容貌和青春,是我最大的資本。
準備開始下半場。
我回到家已經是一點半了。
沒有多餘的力氣換衣服,甚至連走進浴室都做不到。
每次陪完酒回來,獨自一人的時間都格外難熬,包括但不限於想用一百零一種自我了結的方式,付諸實施,在最後一步驟然放棄。
總是缺了一點勇氣,總是在深海裏漂遊浮沉。
這就是我。怯懦的、膽小的,卻心有不甘的我。
手機震動,屏幕變亮。
「訓練結束,你今天過得怎麼樣?」
——來自季昂。
就像是心臟突然被擊中,疼痛,鑽心刺骨的疼痛。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遊移許久,最終隻敲下,「玩了一天。挺好的。」
他很快就回複了。
「騙人。」
盯著那兩個字,我忽的發現眼眶發熱,有滾滾淚水不受控地落下來。
你為什麼這麼懂我?你憑什麼這麼懂我?
我就是個在陰暗的角落裏苟且偷生的螻蟻,你憑什麼要把陽光照耀到我身上來?
給了我光照,再無情地抽離。我還是那隻可悲的螻蟻。
除了更加破碎之外,我什麼也不是。
沒等我按下手機的關機鍵,一個語音電話打了過來。
“季昂”那兩個字看得我眼睛又麻又痛。
思考良久,他一直沒有掛斷。我隻能接起。
「喂?」季昂溫潤的嗓音響起,帶著一點試探的小心翼翼。
深呼吸後,我努力將語氣降到毫無感情,「什麼事?」
「沒事,就是想和你聊聊。」他微微含著笑說道,「我今天訓練完感覺還行,沒有特別累,所以現在想要走回家……外麵的風挺舒服的。」
「嗯。我現在不太方便接電話。」大腦像被電鑽開了孔,強烈的震動激蕩著我的腦漿。
他好像聽出了我的疲倦,稍微壓低了一點聲音,「你不太舒服嗎?要不要緊?」
「隻要你閉嘴就好。」我煩悶地掛斷了電話。世界安靜了。
別來關心我了,我不需要。
可是沒想到,剛剛放下手機,屏幕又不依不饒地跳出了他的語音請求。
「……」我盡量讓自己的不耐煩情緒傳達到位,「你到底要幹嘛?」
「我知道你想要一個人待著,但是——」他深呼吸,「如果我需要你呢?」
「你需要我?」我差點就要笑出聲了,側臉被掌摑的地方依然火辣辣地疼痛,
「需要我做什麼?幫你發泄一下你旺盛的精力?還是想讓我滿足你助人為樂的救世情結?」
他被我噎得半天沒有講話,我隻能聽見呼嘯而過的車聲。
但是季昂沒有生氣。
他平靜地說,「我覺得我可能迷路了,柳意莎。」
「一不小心走到你們小區了,你要不要來接我一下?」
我猛地按下了掛斷。
紅色符號閃動兩下,隨後回到了主屏。
然後又是不依不饒的“季昂來電”。
掛斷。
“季昂來電”。
掛斷。
“季昂來電”。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我扯著幹澀的嗓子對著聽筒怒吼,「能不能不要纏著我了?」
「我不想讓你出現在我的世界裏!你滾出去行不行?我不習慣,我也不喜歡!」我聲嘶力竭地對著手機輸出,「你去找一個和你般配的人不行嗎?為什麼要找到我?」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我沒有辦法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因為有你的靠近,我逐漸覺得以前的生活是那樣惡心,我一秒鐘都不想待下去。
可是我肆意的行為換來的是什麼?
是我爸的毒打,是羞辱,是更深的自我厭棄。
我甚至要付出更多才算是為了我的越界償還代價。
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
我怕我習慣了你的世界,就再也無法融合到我自己的世界裏了。
「柳意莎,如果你一直害怕著不敢靠近我,沒有關係。」季昂的聲音依舊明晰,沒有特別大的情緒波動,他在用他的態度告訴我,他很理智。
「我可以向你走過來。我可以走九十九步,甚至一百步,而你隻需要轉身就好。」
「我隻是想抱抱你。我真的很想抱抱你。」
我再也無法壓抑自己,於是痛哭出聲。
而季昂繼續說道,「我知道自己的行為是讓你本就缺乏的安全感更加稀少,但是你可以毫無保留地相信我。讓我給你安全感,好不好?」
很久很久之後,久到他的呼吸聲都逐漸消失。
我終於開口了。
「你能來找我嗎?」
「我需要幫助。」
「季昂,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