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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盡頭婚姻盡頭
江南南南

第一章

1

2022年03.12,我被郭允打進了醫院,哪怕直到現在我都想不通,當初待我如同生命的男人,怎麼會變的這麼徹底。

兩肋骨多處骨裂,右眼機械性眼角膜損傷,左腿腳踝撕脫性骨折等等半永久性傷口,全身的各處淤青,都昭示著一切就是如此真實的發生了。

當寫下這篇的時候,身心仍然劇痛,那撕扯著我頭發時,一拳拳到肉,到骨,到心的感覺,讓我這些日子總是不間斷的驚醒。

住院的護士看不下去了,給我介紹了心理醫生。

診斷後,醫生說我是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並且給了我一個“很中肯”的建議。

“你這種情況,我這邊的患者大部分結局都會選擇離婚,而且……”醫生看著吊著石膏的我,搖頭歎氣:“作為心理醫生,我們不會隨意給別人做決定的。”

醫生用了“決定”兩字。

我拿不定主意,或者說我還是會時不時沉浸在以往的幸福日子裏,哪怕醫生說我的右眼視力有可能受到永久性損傷,我還是控製不住的會想起過去,

“媽,我不知道怎麼辦,郭允他……”我想跟陪在我身邊的媽媽說什麼,可話剛起頭,也戛然而止。

沉默住的我躺在那裏,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一瞬間,眼淚就那樣的湧了出來,右眼開始要命的痛。

媽,我愛他,不光是我,我們這個家,全都為他付出了那麼多!

可第二天,醫院發生了醫鬧,郭允說什麼都要給我辦理出院手續,絲毫沒有顧忌我無法行動的身體。

出院的時候,因為他隨意的搬動,我媽終於忍無可忍的和他吵了起來。

看著我媽一屁股被推倒在地,我大喊著起身,可最終因為瞬間撕心裂肺的劇痛,生生的痛暈了過去。

醒來後,一個念頭開始反反複複的出現,這婚姻,到底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忍著劇痛,我叫來了我媽,挪動著身體,將十指叩在了鍵盤上。

眼睛,真的好痛。

2

我本不認為自己會愛上郭允。

我和郭允是在我大三時候認識的,他比我大六歲,因為打遊戲,我加入了附近一個王者群,他便在裏麵。

郭允打遊戲比我厲害多,經常帶我,但誰都沒有提過見麵,然而,十一月一號那天,在一場遊戲結束後,他突然說自己要去北京出差,接下去幾天沒有時間上線。

我半開玩笑地說,禦食園的冰糖葫蘆挺有名的,給我帶點唄。

【行】

發完這句話他就下線了,再次收到他的消息是在三天後,他滿頭大汗地拖著行李箱,在校門口將冰糖葫蘆給我。

他說他一下車就趕過來了。

就因為這件事,我和他成為了朋友。

郭允那時候是個很開朗的人,他很愛笑,笑起來就好像能留住陽光似的,但我沒想過要和他怎麼樣,因為六歲的年齡差實在太大。

可郭允說他喜歡我。

他開始瘋狂追求我,甚至花了大心思和我所有的室友都打好了關係,他會隔三差五給我送各種小禮物,而且是六份,每個室友都有。

有一次,我生病發燒,在醫院打點滴,本來沒告訴他,但不知道哪個室友說漏了嘴。

他帶著自己做的飯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的心一下子被抓住了。

所有人都和我說:“湯淺淺,郭允那麼好的男人,你不要的話,我可就下手了。”

每次我都說:“去去去,你去!才不攔你!”

說完後,我想,他如果娶了別人,我會甘心嗎。

我想我是不甘心的。

終於,在大四上半學期,我們成為了戀人。

他給了我他出租屋的鑰匙,單間,一室一廳,我沒課的時候會去給他整理房間,做頓飯,但我從來不會留宿,更沒有越出最後一步。

直到我大四畢業的那天。

那天我給他做了最後一頓飯(我以為的最後一頓),他突然從背後抱住我,輕聲說道:“今晚別走了。”

這句話他說過很多次,我沒有同意,這次也一樣。

“郭允,我說過,不結婚的話,不行。”

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郭允聞言沉默了片刻,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

“國慶,我去你家吧。”

3

國慶他真的來了,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看著他和我爸媽在客廳談天說地,看起來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我的心裏說不出的甜蜜。

我想,如果我跟郭允結婚,以後每天都會是這樣的幸福吧。

郭允在我家住了三天,三天後,他要走了,我送他去的車站。

“回去吧,別送了。”他衝我揮了揮手,我也朝著他揮手,然後轉身離開,就在這一刹那——

“淺淺(我的名字)!”

我下意識轉過身,接著便被郭允摟進了他的懷裏。

“我會努力在杭州這座城市站穩腳跟,然後,我們結婚吧。”

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郭允的家庭條件並不好,想在杭州這座城市站穩腳跟非常難,但他這麼說了,我便信他。

之後,我暈暈乎乎地回到自己家,一進門,我媽便神色認真地跟我說道:“淺淺,不是媽嫌貧愛富,隻是結婚這種事,還是講究一下門當戶對······”

我知道我媽什麼意思,之前郭允在的時候,她問了郭允好多家裏的情況,知道郭允家不富裕。

但我那時候已經沉淪在自己美好的幻想裏,所以我堅定地告訴媽媽,我是嫁給愛情,不是嫁給錢。

媽媽聞言沉默了,看了我爸一眼。

我爸在一旁深思了片刻,說道:“這樣吧,你跟郭允說,讓他在杭州本地買個房,首付就行,有了房,你們就可以結婚。”

我當時開心的不行,轉頭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郭允,對方過了很久才回複我:“淺淺,我沒那麼多錢。”

4

郭允家不富裕,這個事情我很早之前就知道。

那時候是2019年,杭州的房價雖然沒有現在這麼高,但也能讓普通人家歎為觀止,我跟郭允考量了很久,最後把目標定在大江東,杭州房價相對較低的地方。

反正爸爸也沒有規定是杭州的哪裏。

大江東有個房主正好要賣房子,二手房,靠近地鐵口,首付七十萬。

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郭允的臉色很明顯的難看了起來,他把我拉到一旁,一臉落寞地告訴我,自己就存了二十萬。

我不想引戰,也不想討論一個男人六年存下二十萬到底有沒有出息,我當時就一個想法,我是嫁給愛情,不是嫁給錢。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我其實就已經掉進郭允的陷阱裏了,他對我隱瞞了自己的財產狀況,不過這件事後麵再說。

看完房子沒幾天,我一個人回了家,跟爸媽談了好久,談話的最後,我爸問我:“郭允對你好嗎。”

我點了點頭。

於是在19年情人節這天,我跟郭允訂了婚,我爸給了郭允40萬的彩禮,外加一輛車,他自己有二十萬,加上他父母給的十萬——正好夠首付。

訂婚宴上,我爸喝了很多酒,他借著酒勁跟郭允說,我女兒就托付給你了,如果你對他不好,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我想,如果今天爸爸還活著,郭允是不是就不敢這樣放肆。

5

郭允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將自己的貧窮作為武器。

訂婚之後,郭允拿著七十萬買下了大江東的房子,我跟他一起開始了還貸。

房貸是七千二一個月,而郭允月收入隻有六千五。

那時候我剛結婚,還沒有生孩子,很多公司擔心我進公司就休產假,所以不要我,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份月入四千五的工作。

於是我跟郭允商量,房貸能不能他付多一些,我付少一些。

郭允當時眼睛就紅了。

“老婆,我一直沒跟你說。”他將視線轉移到一旁不敢看我:“其實我爸媽根本連十萬都拿不出,訂婚前給我們的十萬是從親戚那兒借來的,我爸媽沒有能力還債,要我去還。”

我聞言愣了,長這麼大,第一次聽說有父母做出這樣的事情,氣憤的我當即就想找郭允的父母理論一番,結果卻被郭允攔下了。

“能說的我早就說遍了。”郭允苦笑著說道:“沒事的老婆,十萬的債我會還,反正我在杭州定居了,以後我們倆才是一個家,我父母那邊,隨他們去吧。”

看著眼前這個快要被壓垮的男人,我沒有再多說什麼,當天就給他轉了三千六,一人一半房貸,很公平。

郭允之後五一、中秋、國慶也真的沒有回家,一直在杭州陪著我和爸媽。

期間,郭允的父母有給他打過電話,他一邊跟我吃飯,一邊對著電話說道:“媽!我真的沒空回來!現在工作太忙了!”

說完,他還俏皮地朝我眨了眨眼,我在一旁樂不可支。

那時候,我真的以為郭允愛我勝過了他的父母,我卻沒有想過,一個連父母都可以欺騙的人,又怎麼會不來騙我。

他家根本沒有欠十萬塊錢。

6

我曾經以為我嫁給了愛情,後來我才發現,自己嫁給了一個騙子。

買完房,郭允說二手房原來的裝修不好,要拆了重新裝修。

偏偏郭允又沒有錢。

那時候杭州的裝修,稍微普通一點的就要十八萬左右,郭允掏遍了全部家當,也就三萬塊。

於是他帶著我回我父母那兒吃了頓飯,要了十萬塊。

一頓飯十萬塊,這可能是我爸這輩子吃過最貴的飯了。

但郭允仍不滿足,因為還差五萬怎麼都湊不出來。

但我爸已經不會再給錢了。

郭允想了想,幹脆其中一間房不裝修,省下五萬塊錢。

這間另類的房間一直空置著。

裝修弄好了,那就該弄家具了。

家具這事是我爸在飯桌上自己提出來的,他給了郭允三萬,其中一萬給我改善生活。

郭允拿出五千塊,連同給我改善生活的一萬一同拿去做了家具,宣稱他家出了一萬五。

這些事情,我之前從沒計較過。

但我沒有想到,這些事,還遠遠沒有達到郭允的下限。

2020年6月30號,我爸出了車禍。

據我媽說,那天他跟往常一樣出門遛個彎,在過馬路的時候,一輛大卡車突然朝他壓了過來。

我爸根本閃躲不及,半個腦子被壓扁,送到醫院後立刻被切掉半個大腦。

我那時候以為切掉半個大腦人肯定會死,醫生說,隻要腦幹還完好,身體機能是可以維續的,但是蘇醒的概率很低。

我跟我媽在醫院裏哭成了淚人,當時心裏就一個想法:治!多少錢都治!我爸肯定能醒過來的!

一個月,兩個月,到了第三個月,我和我媽沒說撐不下去,郭允先撐不下去了。

他逢人就說我爸不可能醒了,繼續治下去隻是個無底洞。

最後,在聽到我和我媽商量要賣房子之後,他單獨找了我媽一趟。

我那時候不知道他跟我媽說了什麼,隻知道沒幾天之後,我媽同意在放棄治療的單子上簽字。

我爸下葬的那天,所有認識的親戚都來了,我媽紅著眼拉著我的手說:“淺淺,以後跟郭允好好過日子。”

我一邊哭一邊下意識看向一旁的郭允,他在和他媽媽說話,好像什麼都沒聽到。

7

我爸雖然走了,但婚禮還是要辦,畢竟他走之前就盼著我結婚。

我們把婚期定在國慶第二天,一切流程交給郭允和他家裏人去辦,我在家憧憬著一場盛大的婚禮。

誰知道就在在臨近國慶的時候,郭允的母親突然打電話來,說酒店退訂了,其他酒店當天也沒有位子。

我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這時郭允的母親提議道,郭允他爺爺的村裏有個祠堂,很寬敞,找人布置一下就能舉辦婚禮,而且他們可以請鄉裏最好的大廚,做的菜保證不比酒店裏的差。

聽著郭允母親信誓旦旦的話,我們同意了。

那時候的我哪裏會知道,我居然會有幸見到一場這輩子最簡陋的婚禮,而且自己還是這場婚禮的女主角。

2020年十月一日,國慶,同時也是中秋,我跟我媽一起坐大巴來到了郭允媽媽所說的地方。

名字我想不起來了,好像是叫什麼灣,一個連水泥路都沒有的地方。

村裏的建築全都很老舊,有一間老房子甚至已經塌了,也沒人去打理。

當然,這一切我都忍了,就來這邊辦個婚禮而已,又不是常住。

然而當我看到郭允一家安排的結婚場所時,我的心涼了一截。

那是一座徹底荒廢的祠堂,進去的時候,我還能看到房簷上的蜘蛛網。

當天晚上,我跟郭允大吵了一架,當著他家人和我媽的麵。

我說自己寧可推遲結婚,而郭允卻覺得,能省錢沒什麼不好。

一個女孩,一輩子可能也就一次婚禮,而我麵前這個男人卻在考慮省錢!

我想走,還是我媽攔下了我。

她把我拉到一邊,小聲跟我說,我爸走了,以後我們倆隻有郭允能夠依靠了,讓我多擔待著點。

郭允的父母也勸我,說不是她們不想好好辦,實在是疫情原因,酒店退訂了,臨時隻能找到這麼個地方,千錯萬錯都是他們兩的錯。

後麵他們還說了很多,但我沒聽,我哭了,抱著我媽哭了很久。

8

第二天,婚禮照常舉行。

早上五點起床的時候,我隻覺得自己的眼睛酸酸的,不是沒睡好,而是哭了太久。

跟著郭允坐婚車去縣城的婚紗店穿婚紗,化妝,之後從婚紗店坐回他家裏。

婚車隻有兩輛,第一輛是我和郭允坐,第二輛則是伴郎坐。

伴郎是郭允村裏的一個同齡人,聽說是臨時拉來的,至於伴娘,一個都沒有。

是的,我沒叫伴娘,甚至本來說好要來的朋友也全叫他們別來了,因為我覺得丟人。

回到郭允家,在經過一係列跨火盆,端茶等流程之後,我便被送回了婚房,我在婚房裏待了一天,這期間一直在發呆,流淚,想我爸。

如果我爸還活著,他是不是會拉著我的手說:“閨女,這婚我們不結了!”

然而我爸已經不可能在我身邊了,隻有郭允的母親在我邊上,她找人抬了幾簸箕的喜糖和包裝盒,在我邊上包喜糖。

郭允的母親一邊包,一邊得意地跟我說,就這喜糖,讓店裏包還得給四百塊錢,她自己買東西包一下,立刻省下了這四百塊。

我想,郭允確實是她的孩子,我能在她身上看到郭允的影子。

我沒有回她,隻是端坐著發呆,偶爾偷偷擦一下眼淚,一直從白天坐到晚上,到哭不出的時候,有人進來通知我,可以去婚禮現場了。

於是我提著裙子,在郭允母親的帶領下,走著鄉間的泥土路,一路走到祠堂。

沒有司儀,沒有音樂,郭允和他家人在牆壁上橫七豎八地貼了幾十個小氣球,聽說還是昨晚上他們連夜找人弄的。

我就跟在郭允的身邊,由他媽媽帶領著給長輩們挨個敬酒,期間他媽媽介紹了好多人,但我一個都沒記住。

我隻想趕緊結束這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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