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密室上掛著一塊牌子,靜修室,我很少見師父進來過。
“小生,默念這四句咒語,將真氣導引到雙目,直到眼前出現如絲如絮的白霧,天眼就開了。”師父將一張紙條遞給我。
道由心合彙於目,坎離相交煉於形,五真寶氣精光現,千邪萬穢散去寧。
挺繞舌的,我反反複複背了十幾遍,才對師父表示記住了。
師父讓我直接坐在空地上,關了電燈,拉上門出去了。
漆黑的空間,伸手不見五指,四下寂然無聲,隻有呼吸和心跳的聲音,這對人的心性是一種考驗。
這時我感覺有人就站在身後,一動不動,是劉青萍。準確地說,是她融入我體內的屍狗魄,因為融合不好,所以在幽閉的環境中,就能感受到它。
我的腦海中總會不由自主浮現她淒慘的樣子,總覺得身旁那個人正冷冷看著自己,讓我有衝出這間密室的衝動。
不,不能害怕,我還要跟她長期相處,師父辛辛苦苦才替我補上的,還要找回屬於我的屍狗魄。
閉目調息,引導真氣,沿著小周天的線路,灌注到雙眼,頓時,眼睛有種鼓漲感,好像凸出來一樣。
我開始默念那四句咒語,一遍又一遍,越來越專注,很快就忘了身處的環境,也忘了劉青萍。
時間模糊了,而我默念咒語的頻率越來越快,最後就變成自發自動的,無需思考。
終於,我的眼前出現了景象,那是團白霧,絲絲縷縷纏繞在一起,不停變化著形狀。
成了!
我剛想收功,卻見那團白霧,直撲我的麵門,快速融入到雙眼裏。
吱呀!
門開了,師父進來了,並且開了燈。
“師父,我看到了白霧,但它進入了我的眼睛。”我有些惴惴不安。
“沒問題,本就該這樣。”師父點頭,臉上掛著微笑。
走出密室,已經是黃昏時分,師父做好了飯菜,我們坐在石桌邊,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剛才,小玥那孩子來過了!”師父道。
我夾菜的筷子,頓在了半路上,訥訥地放下筷子,忽然就沒食欲了。
“她考上大學了吧?”
“考上了,是百川大學,說是在城裏住了段時間,才回來。”師父點點頭。
我黯然失色,小玥終於考上了心儀的大學,而我,卻成為一名道士,多麼可悲。
“小生,造玄門是可以娶妻的,為師擔心的是,如果你跟她接觸太多,可能會引起貸命師的注意。”
“師父,我從小就喜歡她,但更希望她能平安。”
“緣分的事情,人說不清楚,還是交給天意吧!”師父說了句很含糊的話。
其實,我更想聽到的是,我跟小玥之間,到底還有沒有緣分。唉,想要徹底死心,怎麼就這麼難,這一縷情絲斬不斷,理還亂。
“小生,氣沉丹田,灌注雙目,再看看師父。”師父說道。
我依法照辦,看向師父,頓時吃驚不已。
我看到師父的頭頂之上,有三團氣息,中間那團呈現亮黃色,左右的都很稀薄,僅僅有個形狀。
“看到了什麼?”師父笑眯眯的問道。
我如實答複,師父很滿意,進而解釋道:“你看到的是人之三運,左邊是祖運,中間是本運,右邊是宅運。師父是修行人,本運要強大些,祖運和宅運對我影響不大,所以,雖有如無。”
“嗬嗬,開天眼真得很奇妙。”我開心地笑了。
“還不夠,要勤加鍛煉,這隻是初級,隨著你修為不斷進步,能看到的也會更多。”師父鼓勵我,讓我收回心繼續吃飯。
作為一名凡人,五穀之氣是轉化真氣的重要原料,功要練,飯也要吃。
飯後,天還沒黑,我進屋拿來鏡子,用天眼給自己看運氣。
鏡子也一樣,我看到自己頭上的三個氣團,中間是普通的白色,還帶一抹灰,左邊是紫色,右邊也是白色。
“師父,我的本運怎麼有灰色,是因為貸命嗎?”我不解地問。
“不,那抹灰色是借來的屍狗魄。”師父這樣解釋。
“遇到開天眼的人,豈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問題來。”
“即使看出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哦,我的祖運怎麼是紫色?對了,相書上好像說,紫色為大貴。”
師父原本起身要走,但聽到這話又坐下了,反問道:“小生,你怎麼看?”
“難道說,我那狠心的......”我愣住了,後麵的話憋了回去。
師父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小生,你長大了,我可以告訴你,把你拋下的那個家庭,一定是巨富之家。當年包裹你的繈褓,我還留著呢,真絲金線,繡工精巧,價值不菲。當時繈褓掛在樹上,我解下來後抱著你在樹下等了許久,也沒人來找,隻得在樹上刻下青雲觀三個字。”
聽到這些,我非但沒有半分高興,反而覺得胸口有一團怒火在燃燒。
“師父,我隻有你一個親人,無論何時,孝敬的也是你!我跟那些凡夫俗子,沒有關係。”我憤懣道。
“或許,他們將你拋棄,也有難言之痛吧!”
“哼,畜生都知道保護孩子,他們連畜生都不如。”我怒罵不已。
作為一名撿來的孤兒,從小受到的白眼多到數不清,師父為了給我落戶,不知道跑了多少趟鎮政府。
曾幾何時,我非常羨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有人關懷,有人疼愛,在外麵受到委屈,回家後可以撲進父母的懷抱裏傾訴。
當然,師父也非常疼愛我,上小學的時候,無論風雨,他總是下山接我回道觀。
但我嚴重缺失母愛,時常自卑,每次出去,都躲在師父身後,像是個小可憐。
我從小就喜歡偷偷看女人,不是因為邪念,而是在偷偷猜測,自己的生母應該和她們中的哪一個長得像。
記得小時候,村裏有個女人對我最好,她每次見到我,總會抱一抱,還在我小臉上親一口,還會擦掉我小手上的泥,然後放上好吃的。
至今,我都記得她的笑容,還有身上的柔軟和溫暖。
很可惜,這女人十年前病故了,她叫洛紅玫,標準的江南美女,說是因為逃婚,才來到靠山村。
她,就是石小玥的母親。
“小生,要學會放下,晚上繼續練功看書,命由己造!”
師父說完,背著手回房去了。
我有所醒悟,提到久未謀麵的親生父母,我依然表現得如此激動,就是因為沒有真正放下他們。
怨恨積累久了,就變得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