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場烏龍自殺

尤采鬆來電的時候，盛夏正在辦公室寫營銷方案，當她衝下樓去，尤采鬆早已等在車裏，他麵色如常地迎上她，囑咐她不要過於擔心，隻要及時洗胃，封琉兒應無性命之憂。麵對盛夏一連串的提問，他都溫柔且耐心地回答，因為在來這接她之前，他已經了解清楚情況，並與醫院保持聯係。

封琉兒服用安眠藥導致昏迷，被送入醫院進行緊急洗胃。護士正著急找尋家屬聯係方式，恰巧被來醫院複診的尤采鬆知曉。為了讓盛夏能夠安心，他決定先讓司機開車到商場後，再電話告知她這個消息，否則，他害怕她因為過於擔心而在路上發生意外。從始至終，他都站在她的角度去麵對這件事，他用他的智慧和態度為盛夏辟出一區溫柔，減低她的受傷值。

他們到達醫院的時候，封琉兒已完成洗胃被送入病房。見她躺倒在白色病床上，毫無生氣，軟弱無神。要知道平常的她身體健壯，就連受涼感冒也很少發生，盛夏心中一緊，眼眶忍不住含淚，嘴上恨罵道：“你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敢自殺？究竟是為什麼呀，有什麼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封琉兒艱難地張開幹裂的嘴唇，聲音沙啞：“我沒有自殺......”

“她把安眠藥和紅酒一起喝下，或許是場烏龍......”尤采鬆向盛夏解釋。

盛夏罵道：“虧你還是當老師的呢，紅酒和安眠藥不能一起，你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以後學校裏的老師和學生要怎麼看待你？同情你還是笑你傻！”

“我隻是很難過又睡不著，並沒有想那麼多......”封琉兒委屈地哭起來，她躺在那兒，仰頭望天花板，心情似蒼白絕望：“我媽在電話裏以死相逼，她說如果我不同意嫁給跟我相親的那個男人，她寧願去死......她真的瘋了，醫生說的，她真的瘋了！”

盛夏替她擦幹眼淚，扶她半坐起，柔聲安慰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未幹的淚痕又附上新一波的熱淚，她的媽媽剛被診斷為患上老年癡呆症初期，她認為她要為此負很大的責任。

在封琉兒的家族裏，二十五歲未嫁的女兒就要受到全家人的詬病，而她今年已經二十八歲。她的爸爸媽媽在老家經受著鄰居的指指點點和親戚們的無端指責，長年經受莫大的精神壓力。為了緩解這種壓力，她媽媽便對她展開苦口婆心的攻勢，並且找了許多相親對象，她媽媽說，但凡有男人要你，你就趕緊嫁了，二十八歲的老姑娘有人要就不錯了！

封琉兒是上過大學見過些世麵的，自然不同意她媽媽的觀念。但是，迫於壓力，她也接受了相親，但每次相親都沒有好結果，並且大多時候並不是她的錯。一年又一年過去，眼看著她年齡越來越大，她在老家的名聲越來越臭，就連相親的故事也被編輯重發，傳得沸沸揚揚。不孝、無能、不識抬舉的帽子都被扣在她的身上，她的爸媽也被認為是教女無方的失敗者。

矛盾積壓久了，終歸是要爆發的。

“老年癡呆是常見病，發病原因有很多種，這不是你的錯！”盛夏也曾在那個小鎮待過，她知道那裏的風土人情，那裏的人們總喜歡議論別人的故事。她明白封琉兒的處境，也能懂得封琉兒的爸媽所經受的壓力，可是，當雙方均有很深的執念，矛盾便不可調解。

“你不懂，我爸媽是極好麵子的人。當年，我是家族裏第一個上重點大學的人，我爸媽受盡追捧，加諸在我身上的讚美非常多。這些讚美曾有多深，現在回饋給我們的傷害就有多深。曾被我比下去的表兄妹和唐兄妹們，一個個或事業有成，或結婚生子，或者傍了大款做少奶奶，唯有我安安分分地做一名小學老師，大齡未嫁。他們驕傲地說，會讀書的人容易犯傻，還好自己的孩子沒上大學，反而靠運氣得到了好的人生。我媽她憋著一口氣等待我嫁個好人讓她揚眉吐氣。”

封琉兒抽咽道：“每一次她說了很多中傷我的話，我心裏都很恨她，恨她竟一點兒也不為我考慮。現在看來，她是太愛我了，她一輩子的全部心血都傾注在我身上，是我虧欠她的，這輩子恐怕都還不上了。”

許是說累了，哭累了，封琉兒才沉沉睡去。

盛夏心中滋味難明，起身替她收拾東西。這背包是她的同事送過來的，包裏散落出一根手繩，竟有些麵熟。

棕色的麻繩，上麵串著兩顆黑骷髏，這是一根斷掉的手繩，沒記錯的話，這原本屬於淩冬。盛夏心中了然，封琉兒竟一直暗戀著淩冬。她從小不愛運動，卻主動提出要學遊泳，學會以後堅持每天都去會所。看似不經意，她總是主動說起淩冬的話題，她小心翼翼地收集跟淩冬有關的訊息，唯唯諾諾地企盼能在會所偶遇......細想一下，她看著淩冬的眼神，多多少少與關以非相似。

尤采鬆不知何時換上輪椅，身邊不見護工，他自己推著輪子慢慢進來。盛夏從思緒中抽離，神色未定，怔愣地看著尤采鬆，見他淡淡笑著，有序地把午餐擺好在桌上。而後輕聲招呼她過來吃飯：“我想你心情不好會沒胃口，所以隨意點了些清淡的菜。”

盛夏心中明白，他說的隨意自然不是真的，桌上的桂花糖藕、口水雞、上湯娃娃菜和五穀雜糧羹都是潮小廚的招牌菜，從醫院到龍星商場來回需要一個小時，而他還恰好點了她平常最喜歡的菜式......尤采鬆這個高智商人才，但凡用心起來，效率當真可怕！

“至於她......”尤采鬆朝熟睡的封琉兒努努嘴，道：“折騰了一早上她也累了，先讓她好好睡著，晚上我會讓護工準備病號餐。下午你可以回龍星上班，這裏我都安排妥當了，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盛夏笑道：“你把我該思考的事情都安排完畢，我隻要按照你的流程走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