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大哥？怎麼是你？！”林曉雨伸著頭往四處看，“剛就是你嗎？我聽著有人才出來的！”

顧衛東擰著眉，看她愣頭青一樣，很生氣。

“聽見有人還敢出來！”

他嗓子發劈，所以平時總少言寡語，別人跟他說話，他都是用表情和動作回應。

林曉雨認識他這麼久，也是頭一次聽他說那麼多字兒。

手裏的棍子還被顧衛東緊緊攥著，他稍一用力，就用棍子把林曉雨給拽回院子。

剛那一下嚇得，林曉雨手上還沒鬆勁兒呢，被他這麼連人帶棍子一拽，肩膀扭了一下，疼的哼了一聲。

緊接著，她手上的棍子就被顧衛東給抽走了。

林曉雨看著他走到牆根兒把棍子放好。

“顧大哥，你在外頭幹嘛呢？”

屋裏頭趙鳳蘭不知道睡沒睡著，但林曉雨還是沒大聲。

許是剛才一下子話說的太多了，這會兒顧衛東又回到平時那個悶杵子的模樣，林曉雨追他屁股後頭問，他愣是一個字兒都沒往外蹦。

顧衛東看著她，月色之下，林曉雨的皮膚白的像是一把瓷，軟潤軟潤的。

看她眼睛也紅紅的，顧衛東一時間摸不準是剛才嚇得，還是被他那一下子，給拽的。

注意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肩膀上，林曉雨想起來什麼，衝他咧嘴笑笑，大咧咧的轉了轉胳膊，說：“沒事兒！不疼！”

她活動間，披著的外套就鬆了一點兒，顧衛東一下就看見了那抹弧度好看的鎖骨。

他猛的轉過頭去，林曉雨還以為他要幹嘛呢，跟進廚房一看，見他從缸裏舀了一大瓢涼水，仰著脖子就往嘴裏灌。

“誒！”林曉雨出聲想要阻止的時候，一瓢水早就喝幹淨了。

顧衛東就背對著她站著，喘了幾口氣，再回頭，臉上表情冷的讓人發怵。

林曉雨滿臉替他難受的表情，心道你看看，就算是大夏天的，也不能敞開了往肚子裏灌涼水啊！

沒等林曉雨說話，顧衛東直接就越過她走出了廚房。

該問的還沒問出來呢，林曉雨抬腳就追，“顧大哥！”

倆人一前一後的往大門口走，到門坎兒的時候，顧衛東忽然停下，回頭看著差點兒一鼻子撞他後背上的林曉雨。

林曉雨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以為對方總算想起來要跟她解釋了，結果顧衛東就蹦出來倆字兒。

“回去！”

嘶嘎的嗓音，在濃濃的夜色中，讓人聽了耳朵眼兒都像是被刀劃了一道。

顧衛東沒想凶，他聲音就那樣兒，但看著林曉雨站在原地，眼簾往下垂了垂，摸不準她是不是被自己給嚇著了。

“聽話！”他又說，這次還擠出來一點兒笑。

還不如不笑呢！

左邊眉毛上的那處刀砍的刀疤猙獰著，像是張嘴要吃人的怪獸。

晚夏的夜風帶了涼，悄悄拂過她的發梢，林曉雨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看著已經重新關上的木門，林曉雨抿了抿唇。

她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往屋裏走，迎麵撞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屋門口的方闖。

“闖？你啥時候醒的？”

林曉雨又嚇了一跳，這一晚上，她一顆心都沒消停過！

方闖盯著她不說話。

這孩子可不是話少的人，不該跟顧衛東似的，問一句半天不出聲兒。

林曉雨看他眼睛小狗似的，從她身上繞一圈，又警惕的看了眼院門，心裏明白了。

抬手拍了下他的頭，林曉雨正色道：“瞎想什麼呢！進屋睡覺！”

這一折騰，不知道趙鳳蘭醒沒醒。

林曉雨踮腳進了自己房間，本來以為還是會像之前一樣翻來覆去睡不著，結果躺下沒一會兒，就睡實了。

第二天不用上班，林曉雨還是起來的挺早。

她手腳麻利的給一家子準備早飯，正往碗裏撿饅頭呢，趙鳳蘭掀簾子進來了。

林曉雨看她表情挺樂嗬，就問了一嘴。

“媽您高興啥呢？”

趙鳳蘭從台子底下拉出小鹹菜缸，一邊兒用筷子往外撿鹹菜，一邊兒眼睛往她身上搭，聽她這麼傻乎乎的一問，樂的更開心了。

嘴上卻說：“沒，沒啥！能樂啥~大早晨起來的！有啥可樂的~”

一句話顛來倒去的說。

林曉雨無奈的抿嘴笑笑，不再說什麼。

擺碗筷的時候，林曉雨見多了一副，剛想放一邊兒，就聽見趙鳳蘭招呼了一嘴。

“衛東，快！坐下，今兒早飯是曉雨做的，快坐下吃！”

林曉雨一般早上都不在家吃，從方正沒了以後，她就拚命的加班，一來是為了麻痹自己，二來，人活著就得張嘴吃飯，家裏那麼多人要吃飯，她得多掙錢。

這麼的，就錯過了他們家早飯。加上中午在單位吃，林曉雨一般隻在家吃晚上那一頓。

最近顧衛東其實不光踩著晚飯點兒過來，一天三頓飯，趙鳳蘭都讓他來。

他跟方家的關係很不一般，趙鳳蘭這麼做不光是因為她想讓林曉雨多跟顧衛東接觸，更有對顧衛東的憐憫。

方闖從顧衛東進門兒就一直沒好臉色，見他坐下了，又是挨著他嫂子坐的，幹脆直接把碗啪的一聲往桌上一放，扭頭上一邊兒翻課本去了。

趙鳳蘭知道他鬧什麼別扭，又不能明說，隻能用筷子指著方闖，氣哼哼的來了句：“平時不見你這麼用功呢！”

方闖眼睛也不抬，“那是以前！我現在要好好學習，回頭跟我大哥一樣，考上好大學！”

自打方正出事兒之後，家裏幾個人莫名就形成一種默契：避諱著提起方正。

方闖一句“大哥”，讓趙鳳蘭有氣也再說不出什麼，林曉雨更是，她眼圈紅紅的，手裏一點點的揪著饅頭。

方果還小，但也能感受到家裏氣氛瞬間就不對了，癟了癟嘴，抽抽搭搭的哭起來。

趙鳳蘭本來挺好的心情，一下被攪得稀巴爛，筷子一擱。

“哭什麼哭！不吃上一邊兒去！”

她說完，卻自己先離了飯桌，兩步上了另一邊兒的床頭坐著去了。

兒子沒了，天底下最心疼的肯定是親媽。

趙鳳蘭心裏說不出來的難受，說她沒一點兒私心是假的，要不然她也不會想著撮合林曉雨跟顧衛東在一起。

隻要是他們倆能成，林曉雨就還是她方家的兒媳婦跑不了，顧衛東更能名正言順的為他們家賣力。

可有些事兒大人懂，孩子不一定能明白。

好好一頓飯，弄成這樣，大家夥都別想吃了。

方果還在哭，林曉雨不能不管，使勁兒壓下自己的疼，摸摸方果的頭，哄她：“果，走，嫂子帶你去吃豆腐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