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頭發枯黃幹燥,完全沒有書中那種“雲鬢妖嬈”的潛質。
照這麼看,遲早都是個禿頭少女的感覺。
班柔被原主這副營養不良的尊容震驚到了。
印象中堂妹班茹,挺“豐腴”的啊......
怎麼嫡長女反而養成這副鬼樣子了?
她太震驚了,以至於白氏姐妹給她梳妝的時候,她全程都很老實。
因她是被擄來的,這邊自然什麼都沒有。
白氏姐妹其實也挺犯難的。
一邊說:“回頭要跟主上說,給大娘子置辦些像樣的東西才行。”
一邊努力把她那頭毛躁的頭發打理好,梳了一個小小的發髻在腦後。
給她穿的還是青鱗衛裏十歲出頭的小郎君的衣服,據說白果連夜給她改小了很多。
其實班柔個子不算矮的,但那十歲出頭的小郎君長得也太虎了。
給她挑首飾的時候又犯了難。
她瘦成那樣,白氏姐妹的首飾,不管哪一件,往她頭上一簪,都大得有點喧賓奪主的感覺。
白果猶豫了一下:“要不,先這樣吧?也算清爽可愛。”
然而白芷不死心,硬是尋出一條五彩瓔線,給她那個小發髻係上了。
“這樣看著精神些。”
班柔看了她一眼,心想,她也算是很努力了,不過沒有什麼效果。
白芷還溫柔地對她道:“大娘子放心,我們以後肯定給你買很多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首飾。”
白果也道:“大娘子的胚子生得真美,就是太瘦了些......我們肯定把你養得漂漂亮亮的。”
班柔看了她們一眼,沒吭聲。
......
江氏所在的東院比西院地勢略高一些。
從這邊的高處俯瞰,很容易就能看到西院的情況。
今天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班柔跟著那白氏姐妹,身後還跟著一群青鱗衛,一路穿過抄手遊廊,來到了高樓的觀景亭閣。
亭中擺著一張石桌,桌上一個小砂鍋,咕嚕咕嚕地熬著什麼。
旁邊放著好些小碟子,裏頭有小包子、象牙小饅頭,還有些她叫不出名字來小點心。
白芷偷偷看了班柔一眼。
卻見這小女郎還是一臉冷清,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偷偷睜大了一點。
她心裏暗笑,一邊主動上前揭開砂鍋蓋子。
肉香米香撲麵而來。
“咕嚕......”
班柔的肚子叫了一聲。
白芷隻當聽不見,給她盛了一碗肉糜粥,放在一邊,然後就和她妹妹一起,二臉期待地看著班柔。
以班氏的性子,隻怕寧絕不食。
但她隻有吃飽了,養好身體,才能扛得住藥性。
班柔很自然地坐下來,慢慢地吃了起來。
兩姐妹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班柔不可能絕食,隻是她是醫生,知道久病久餓的身體不能狼吞虎咽。
她相當克製地一小口一小口喝著粥,眼裏一邊不停地打量著桌上的點心。
如果可以,她是想全部吃掉的。
但現在她的脾胃還太虛弱,最好就隻吃一個到兩個。
所以,她就在選吃哪個好。
看在白氏姐妹眼裏,隻覺得這小女郎吃點東西真費勁。
西院那邊熱鬧起來,她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覺得鬧心就把筷子放下了。
好在班柔隻是伸長脖子看熱鬧,手裏的筷子是不停的。
她輕聲道:“他們在幹什麼?”
怎麼看起來好像在收拾東西......
原以為會是白氏姐妹回答她。
結果一個清冷的男音傳來:“這是要拋下你,先行出發了。”
班柔的後脖頸再次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吃驚地回過頭,看到江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涼亭扶手處。
背對著她,一身黑衣,身姿挺拔修長,鬆弛卻隱含著力量感。
班柔抬起頭:“我爹......”
“來。”他道。
班柔連忙站了起來,跟他到扶欄邊。
他今天又戴上了麵具,隻是連頭都不曾回一下,指著遠處的西院中一個人影。
“看那。”
雖然隔得遠,但這個身體的視力很好。
那個人正在指揮人馬裝車的人,就是原主的爹,班泰初!
班柔的心往下一沉默:“你使了什麼手段?”
聞言江翊不過冷笑一聲。
“南州今年年初大旱,本地府君瞞報了災情,秋收顆粒無收,已導致災民開始逃荒。”
而班家和他們一樣,兩方人馬,被謫往黑沙塔,都要路經南州。
班泰初昨天一天,出去就是去打聽消息了。
再不快些趕路,等災情爆發,他赴任必定遲了,到時候便是抄家滅族的重罪。
因此,也確實顧不得找女兒了。
班柔皺眉:“既是瞞報,我父親如何打聽得那麼清楚?是你故意讓人送的消息?”
江翊痛快地承認了:“確實如此。”
良久,班柔歎了一聲。
看來她想錯了,班泰初不但表現出來對這個女兒漠不關心,他是真的不關心。
江翊又道:“其實你也不必如此失落,班家還是有人在意你的。”
班柔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她越來越弄不懂這人的心思了。
帶她來看這個場麵,不就是要她對班家人死心,安心留在他身邊嗎?
那為什麼,又要說這個?
江翊道:“再看。”
班柔往下看去,然後瞳孔猛地一縮。
原主的祖母薑氏,被幾個人硬攙了出來!
因為隔得比較遠,聽不清她在喊什麼,但......
“她在喊你的名字。”江翊淡淡道。
薑氏一個小老太太,身單力薄,被人硬攙著,又跳又罵。
然後班泰初走過去說了一句什麼,幾個人就強硬地把她攙進了車。
饒是,那不是自己的親祖母,瞧著,卻也是一副非常淒涼的畫麵......
“他們說她瘋了”,江翊道,“你覺得呢?”
班柔不可自控地盯著那輛馬車:“她沒瘋。”
在她的記憶中,薑氏雖然脾氣暴躁,但絕對沒瘋。
“逼瘋親娘,拋棄女兒”,他俯下身,聲音比他臉上的麵具還冷,“你還覺得你爹是君子,是鐵骨錚錚敢與權貴爭的清流嗎?”
雖說班柔對班家還沒什麼歸屬感,也不認為班泰初是什麼偶像,但被他這個樣子弄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就是昨晚被他卸了胳膊的時候都沒覺得他這麼可怕。
她忍不住道:“你是魔鬼嗎?!”
不過是為了要個試藥人而已,動用暴力手段也就罷了,竟然還不遺餘力地想要摧毀她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