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又稱鬱症,或稱“失心瘋”。
發病時,病者似有妖魔附體,眼光凶厲,哭笑無常,口中多有怪異之言。
若想醫治,需采用鬼門十三針的針法祛病除邪,效果奇佳,可惜世間會此針法的高人少之又少,許多病患無處可醫。
房子雄有這個病根,時好時壞,好時與常人無別,病發時也僅是莫名地大哭,半日的時間就能恢複,總的來說並不嚴重,否則也不會置辦出這份家業。
這次發病不僅殺了妻兒老母,就連自己也上吊死了,空留一份殷實的家產便宜了族人。
沈褘一行人到房村時,天色已暗,打前站的縣尉葉常提早安排了歇腳處,大家隨意吃些東西便趕至房子雄的家中。
聽說長安知縣親自前來,房村有身份的人都早早等候在外,就連周邊有小吏富紳也趕了過來,倒是給房家的祭奠增輝不少。
房家大喪,濃哀淒冷。
院門口,兩盞醒目的白紙燈籠亮著昏暗的燭光,漆黑的奠字在搖曳中尤為刺眼,紙人車馬沿牆而立,其上的描色總讓人感覺透著陰冷。
眾人守在院門口,看到韓度等人到來,紛紛上前請安,臉上竟是笑意盈盈,與哀傷的氣氛大相徑庭。
倒也不能怪他們,難得見一次知縣大老爺,總不能一見麵就哭天嚎地吧?
不合適,也有失禮儀。
“死者在何處?”
大晚上趕過來,韓度可不是來祭奠,也沒工夫搭理這些人,早驗完屍體,趁著星光還能返回府衙,摟著夫人睡個安穩覺。
韓度負責問話,沈褘才是幹活人,與房老漢略做寒暄後,跟著他進入靈堂。
靈堂內,五具屍體並排擺放在架凳的木板上,皆是蓋著麻白挽幛,其中兩具屍體短小,是房子雄的一雙兒女。
因為出門迎接知縣大人,火盆中燒的紙錢無人續添,隻剩下一團夾著火星的黑灰。
夜風襲進,搖晃了一對白蠟燭的火苗,也讓火盆裏的紙灰打旋兒而起,揚灑在麻白的挽幛上。
淒淒夜風攜悲至,爍爍白燭清淚垂。
此情此景確實淒慘,沈褘輕歎一聲,燃起三炷高香,拜後插在香爐中,又在火盆裏添了紙錢。
外傷致死容易辨別,沈褘帶著魚皮手套逐一查看,又將每具屍體上的挽幛蓋好。
蓋到慘死的小女孩時,沈褘發現小女孩竟然雙目圓睜,似有驚恐之色尚未散去。
她再次歎氣,伸手斂上小女孩的雙眼,輕聲道:“放心去吧,姐姐會替你找出凶手,那邊不會再有惡人了。”
“如何?”司馬長風一直站在靈堂內,看到沈褘查驗完畢,輕聲相問。
沈褘蹙眉:“五具屍體皆死於刀傷,當下還無法確定這四人是否死於房子雄之手,可我卻能確定房子雄絕非死於自縊。”
適才,司馬長風也跟著看了房子雄的傷處,問道:“他的頸部有刀傷,也有勒痕,你為何如此肯定?”
沈褘並未用之前的論斷做解釋,而是以屍痕作答:“自縊的死者必定兩眼閉合、唇口發黑、皮開露齒,若繩套勒在喉上,其狀為口閉、牙關緊、舌抵齒而不出。”
“你來看。”
沈褘重新走到房子雄的屍體旁,掀開挽幛,指著屍體脖子上的勒痕:“此痕在喉上,卻是口開,舌不抵齒,牙關亦是鬆弛,似做喊叫,麵色更是青白,兩掌做抓撓狀,這些俱是被殺時的掙紮之態。”
司馬長風點頭讚同:“如此看來,此案應為錯判,最先驗屍的仵作也應是撒謊。”
“此為常識,仵作不可能錯驗。”
沈褘重新蓋好挽幛,又做分析:“另外,兩名孩童皆是一刀入心而亡,即便房子雄病發,可為人父母,對子女多有舔犢之情,怎會如此殘忍?又怎會刺得這般精準?”
找到問題所在,便可順藤摸瓜,知縣韓度聽了沈褘的反饋,又見世子頷首,即刻令道:“房村裏正何...在?”
裏正,一裏之長,轄八十戶,負責所轄人口戶籍與賦稅。
房村的裏正名喚陳武,三十幾歲的中年人,麻杆的身材,兩撇山羊胡尤為顯眼。
沈褘訴說屍檢情況時,陳武正站在一旁,見知縣韓度發問,趕忙上前執禮:“卑職陳武,見過韓大人。”
對於這起案子,陳武雖然猜不透內情,卻對之前的潦草驗屍看得明鏡,自己僅是一個裏正,判案抓凶之事不在轄權之內,也就隨了獨眼柳的說法。
如今知縣親審,他不敢藏著掖著,更不想自找倒黴,便一股腦兒地撇清,全推在獨眼柳和仵作郝四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