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外婆家的小院還和小時候的見到一模一樣，隻是圍牆上爬滿了薔薇花，隨著微風徐來飄來陣陣清香，門是緊閉的，她將行李箱放好，一個人眉宇緊擰怔怔地站在門口，始終沒有勇氣敲門。

因為，她知道，她絕不能告訴外婆爸媽離婚的事情，一方麵，考慮到外婆也會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一方麵她還很清楚，和外婆住在一起，不能睡懶覺，不能化妝，不能穿太暴露的衣服，更加不能熬夜出去喝酒，總之，她就是一百萬個不願意，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投靠外婆，她甚至想要就這麼轉身離開。

“外婆，開門啊。我是羽墨。”

可最後......

為了和梁女士賭氣，她還是敲門了，握著那古老的門環，看著那大紅色卻被歲月侵蝕而門，宅門上還掛著“梁宅”的牌匾，心裏多了一些焦慮。

迎著聲音來開門的老太，穿著一條深藍色繡著幾朵精致的木棉花盤扣旗袍，雖麵龐已經布滿皺紋，但那立體而棱角分明的五官，還是看的出年輕是一個美人胚子。

她鼻梁間，架著一副吊著鏈條的老花眼鏡，齊耳的短發有些花白，但卻燙著洋氣的大波浪卷發，當看到那個紅著眼眶，淚水在眼眶打轉的熊羽墨時，她卻眉頭緊皺的，一直在她的身上來來回回仔細地端詳了很多遍，最後，麵色由焦慮再轉變為綻開紅潤，唇角微微勾了勾說著：“美玲，你回來啦？”

在外婆將自己當成美玲的那一瞬間，熊羽墨呆諾地說不出一句話，眼淚便不經意之間落下。

忽然，外婆瞅到熊羽墨身後的行李箱，很不開心地指了指行說道：“美玲，你這次回來是準備長住嗎？”

“是啊。”

熊羽墨並沒有解釋自己的身份，隻是默默的掉淚，為什麼外婆會不認識自己。

“你回來了，羽墨怎麼辦？”外婆忽然眸色一沉，惱怒地使勁地拍了拍熊羽墨的手臂，狠狠地批評著：“羽墨大學應該畢業了吧？你不在家，她那個鬼機靈準又不知道瘋到哪裏去了？你啊，也趕緊早該操心操心她的婚事，也老大不小了。”

被抽打後的熊羽墨，疼的一直慘叫，迫不得已才拽著外婆大喊著：“外婆，你看清楚，我是羽墨。”

外婆凝神站在原地，用手推了推老花眼鏡，再次仔細的端詳了一遍熊羽墨，好似幡然大悟般長籲了一口氣說道：“還真是羽墨啊？”

“外婆，你還認識我啊？”熊羽墨一臉委屈地噘嘴說道：“怎麼？敢情你剛剛都是裝的？”

“嗬，誰讓你那麼沒良心，這麼幾年也不來看外婆。”外婆白了幾眼眼前的外甥女，“你以為就憑著你那幾通電話，外婆就不想你了嗎？”可她顯然不知，自己剛剛把羽墨認成了她女兒，絕非老眼昏花那麼簡單。

熊羽墨抱住外婆，撒起嬌來：“別生氣，別生氣，我現在不是直接就搬過來和你為伴了嘛。”

“我看你，一定不是自願的吧。是你媽給你安排相親，你到我這裏來逃難了？”外婆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那個鬼精靈以前就是放暑假，寒假回來玩，也堅決不會留宿的，因為她想睡懶覺。

熊羽墨歪著嘴輕聲地嘟嚷著：“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媽那麼厲害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說什麼？”

外婆老眼昏花，可耳朵賊著呢。

“沒什麼，外婆，我說你旗袍上的木棉花真好看。”

“那當然，這可是我親手繡的，你外公那時候，就特愛看我穿這樣的旗袍。”

“我外公可是好眼力，一眼就相中了你這個美人胚子。”

“那當然。”

熊羽墨趁著外婆陶醉，隻好傻笑一陣敷衍，提著電腦，拉著行李箱，邁著大步走進小院。

從此刻起，她便開始了做好了和外婆一起相依為命的生活，並且也做好了心理準備，每天早上7點起床和外婆一起在院裏練太極，吃早餐，晚上回家的時間不能超過九點，否則回家就會被罰跪的生活。

踏進宅子，她少時的記憶仿佛一瞬間凝聚在腦海裏，紅磚青瓦，歲月滄桑，但外婆將它打理的很好，看上去既有年輪的滄桑感，也有時代的新鮮感，而她的房間，還如小時候一樣，整潔亮堂，就連那歲月久遠的木棉花，還依然潔白，耀眼。

熊羽墨放下行李，有些驚訝地環顧房間四周，發出了感歎說著：“外婆，你這是每天都打掃我的房間？真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外婆自豪的環顧四周看著熊羽墨說：“你的東西，我可是沒動。”

那一刻，熊羽墨仿佛看見了時光中凝滯的回憶，再一次侵蝕著自己，其實和外婆一起生活，也許更加的愜意，至少遠離了那些瑣碎的煩惱，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個，我回來的事情，我媽有給你打過電話嗎?”熊羽墨試探性地詢問著：“有沒有跟您說點什麼別的？”

外婆努力地回想著，娓娓道來：“你媽前些天給我打過電話，說是又要去泰國玩一段時間，讓我好好保重身體。難道?她還有什麼瞞著我?”

“您老人家，老謀深算，她能瞞的了您什麼？”

“梁美玲那個兔崽子，在我麵前耍不了花招。”

“哈哈，還是外婆好。”

眸中閃著淚光，熊羽墨再次抱住外婆，也許，梁女士就是想直接將她推進火坑，永遠翻不了身，然而，她反而覺得這樣的感覺好挺好。

初秋也變化無窮，熊羽墨剛收拾好行李，換好被套，正躺在床上發呆時，忽然下起了一場大雨，屋簷角掛著的風鈴，被風吹的叮叮作響。

雨裏的小鎮，夜晚格外的靜謐，她忽的撐著小腦袋，靠在窗邊，眼神再次落在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使勁地拽扯著戒指，卻始終無法拔下，最後無力的迎著這場雨，再次流下了眼淚，她甚至不相信，一向彪悍而冷血的她，竟然在這一天流下了數不清的眼淚。

這樣的心情，就像是一艘船沉入海底。

這一天，她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麼。

告別過去，隨著這場風雨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