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雖然女人說話不好聽，蘇棠卻聽出了關切。

前世她早早就沒了父母，寄居在姨母家過活，成年之後孤身打拚十幾年，已經多年沒有體會過母親的關心。

眼前的女人身材嬌小，黑瘦黑瘦的，比自己還矮了半個頭，任勞任怨的勞作，卻時常被刁鑽任性的“自己”欺負。

蘇棠心中歎息。

“媽，一點皮肉傷，過兩天就好了。”

這聲媽叫出來，比預想的順口，蘇棠也偷偷鬆了一口氣。

小姑娘蘇棠大概在這一摔就沒了，而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理應替她好好兒活下去，包括對她的母親友好。

蘇母卻沒有多想，埋怨完蘇棠，又催促她快喝水，水壺是從地裏幹活的嬸子那兒借的，喝完了她還要去還給人家。

蘇棠也覺得有些渴，悶頭喝了幾口就推給蘇母。

“您也喝點吧！”

蘇家赤貧如洗，家裏沒有多餘的水壺，出門在外隻能靠超強的意誌力強撐。這次若不是蘇棠突然暈倒，蘇母厚著臉皮找人借水，她倆估計隻能等到返程回家才能喝上水。

什麼？在城裏買水喝？

那是不可能的，蘇母是個勤儉節約的勞動婦女，她還是村裏出了名的鐵公雞！

蘇棠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鐵公雞，女人手肘肩頭，四個部位，四塊大補丁。下半身的補丁就更多了，屁股上膝蓋上......

按理來說，八三年農村早就完成了經濟改革，包產到戶的農民們生產熱情高，糧產量增多，日子越過越好。

如今穿補丁衣服已經不多了，就像剛才拖拉機裏的農民，隻有一小半有補丁，而且也不似蘇母這樣通身的補丁累補丁。

特別是那兩個年輕姑娘，穿得都是嶄新的的確良花布襯衣，襯地蘇母跟十幾年前的饑荒人物一般。

正想著那倆姐妹，人聲就從身後傳來。

“小姑，原來表妹是摔跤呀？”

母女倆齊齊回頭，剛才車鬥裏的漂亮姐妹相攜而來。說話的還是那個矮個子，她叫麗麗，捂著嘴，露一雙幸災樂禍的眼睛。

陰陽怪氣的問話讓蘇棠擰緊眉頭，腦海中出現她們的名字：許麗麗和許青青，分別是原主大舅和二舅的女兒。

目前大家都擠在許家大院裏，嫁出去的姑娘蘇母帶孩子投奔娘家，許家姐妹很是瞧不上她們。

蘇母畢竟是長輩，倆姐妹麵子上對她還過得去。

但是單獨碰上蘇棠就沒少說風涼話，而蘇棠也不是軟和性子，嘴巴上從不吃虧，於是三個女孩爭爭吵吵鬧了不知多少次。

可惜，雙拳難敵四手，蘇棠首先在人數上就比不上敵方，再加上寄人籬下的天然劣勢，她一般都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並且，她掐尖好勝、撒潑耍賴、和姐妹爭風吃醋的名聲也被村子裏的人瘋傳。

蘇母是“忍者神龜”，但不是個傻的，明明三個小姑娘都不是什麼好性子，憑啥隻有她家棠棠傳了壞名聲，肯定是這倆壞貨搞的。

她看了眼停在不遠處的拖拉機，對許家姐妹不溫不熱地點頭。

"嗯，是摔了一下，沒啥大事兒，你們怎麼還下來了呢？"

"我們不是看棠棠好像受傷了嘛，過來看看......哎呀，看來隻摔了膝蓋啊！"

許麗麗最後一句話尾音拉的老長，一臉惋惜。

剛才拖拉機開得塵土飛揚，迷蒙間她還以為蘇棠臉上有傷，於是興高采烈地叫停了司機跑來。

這會兒細看才發現，蘇棠臉上竟然一點磕碰都沒有，粘了點塵土，反而顯得楚楚可人，許麗麗不由失望。

她平時最看不慣蘇棠這一張俏臉，一個外姓的賠錢貨死賴在老許家，把老許家的姑娘全都比了下去！

蘇母看著這個侄女長大，見她臉色變來變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張黑黃臉馬上就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