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上京城已經遙遙在望。趙岩岩一改往日作風,建議徐舜英今天在驛站稍事休息一天,明日再趕路不遲。
徐舜英心領神會,這是師父有話要對她說。她吩咐鏢局領隊安頓好一應事務,隨後去樓上客房尋找師父。
一進門,就看見趙岩岩在行李箱裏翻翻找找,也沒有理會徐舜英。徐舜英倒也自在,她順勢坐到桌邊圓凳上,從懷裏拿出了一張畫像,看的有些入神。
便是之前由薛久業口述,徐舜英描摹出來的接頭人模樣。
畫中男人大約三十多歲上下,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低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除了眉間一點黑痣再無其他特別之處。
徐舜英的眉頭越皺越緊,那段回憶她探尋過無數遍,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指尖在桌沿敲打的越來越快,她有些不耐煩了-------這個人長得太普通了,半月前給家中去信幫忙尋找,這麼久沒接到回信,怕又是一場空。
最近的日子,徐舜英越來越急切的心情她看在趙岩岩的眼裏。原本她還有些躊躇是否要讓舜英過早的得知此事。
如今看來,她得讓徐舜英意識到此次歸京潛在的巨大風險。
她彎腰在行李中摸索出一副大魏堪輿圖,在徐舜英眼前攤開:“就在你去天牢那天,李玥悄悄告訴我......南邊的玄鐵軍傳來了捷報。”
南邊......玄鐵軍......衛衡嗎?
趙岩岩點點堪輿圖最南方:“經此一役,玄鐵軍生擒南楚皇子,南楚已經沒有回擊之力。”
她又指向大魏輿圖西麵:“回紇、匈奴近兩年連受天災,百姓溫飽都無法解決,恐怕也不敢再襲擾大魏。”
最後,她指向大魏東海岸:“東邊小國偏安一隅從不是大魏的對手......你.......看出了什麼?”
換一句話來說,大魏五年之內再無外患之憂。
衛衡立此大功,衣錦還鄉必會加官進爵,有衛家扶持又有軍功等身前途不可限量。
昔日天之驕女徐舜英有徐家做靠山方能逼得衛衡低頭結得姻緣,如今徐家家主徐鑲已逝,徐家已不複當年盛景,徐舜英又聲名掃地,自然不是衛衡的良配。
此消彼長之間,天地已經換了顏色。
徐舜英一想便明白了,臉色瞬間蒼白。這些時日她滿腦子想的都是畫中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若非等待薛久業的案子結案,她恨不得日夜兼程趕回上京城。
此刻猛然聽到衛衡的消息,她有些猝不及防。
那些年少的心動像痊愈的傷疤,縱然時光久遠,提起時還會隱隱作痛。
她有一瞬間不能呼吸,像是針尖劃過心臟,輕聲道:“那便退婚吧,我和他想來是有緣無分,當初也是我強求了。”
趙岩岩哀歎一聲,把她摟在懷裏,連忙道歉:“師父隻是要提醒你,如果衛衡依然戍守邊關,你尚可悄悄回京處理此事。當年事發,衛衡已經離京,南境偏遠,他也許尚不知曉你所遇之事。如今衛衡立下不世之功業,必會惹得諸方關注。他得勝還朝之日,舊事重提是避無可避了。”
那種暗無天日無所遁形的日子,又要重來一次嗎?
父親當初就懷疑幕後之人怕是要阻止衛、徐兩家聯姻,才對徐舜英下此毒手。若當真如此,退婚倒不失為一個穩妥的自保法子。
趙岩岩用力抱緊了她:“衛衡在三皇子麾下,顯然已經成為他的左膀右臂。他遠離上京城十數年,在朝堂獨木難支,不比太子根深葉茂。估計三皇子都不會同意衛衡退婚,舍棄徐家這個臂膀。”
倘若衛、徐兩家的聯姻不再是簡單的結兩姓之好,而是牽扯到了朝堂之爭.......
徐舜英打了個寒顫......倘若婚約退不成.......
“師父怕他們......會故技重施?”
再對我下手嗎?
趙岩岩無聲點頭。
有那麼一瞬間,徐舜英眼前黑蒙一片,周身冰冷。她呆呆的望著一處,似乎再不能思考。
過了許久,徐舜英眼淚劃過嘴角,卻笑容燦爛,模樣有些滲人:“這是千載良機啊,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