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成郡主在心中破口大罵，麵上卻神情柔和地說道：“方才宮中下詔，要為諸位公主挑選伴讀，阿娘這就想到你了。你還記得昨日離開宋家時路上看見的人嗎？那是明時公主，陛下唯一的嫡出子嗣。雖好幾個公主需要伴讀，可你是阿娘的女兒，阿娘自然要將最好的給你。”

這是要讓阿燭成為明時公主的伴讀？

“可是我看昨日，明時公主與阿娘並不親近啊。”阿燭故意問，“她若是不喜歡我呢？”

前半句話讓安成郡主麵上笑容不由一僵，旋即溫柔道：“沒有人會不喜歡阿燭的。”

心中卻止不住冷笑：真是癡心妄想！

明時公主的伴讀隻有如意才配得上，秦燭算什麼東西？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肖想不屬於她的東西。

別說幫秦燭成為伴讀，就是機會，安成郡主也不會給一個。她嘴上說要把最好的都給阿燭，但實際上絕不會讓她的名字出現在伴讀名單上。

安成郡主已經讓人放出消息，不明所以的人自然會認為安成郡主對這個剛找回來的女兒極盡疼愛。但等真正的伴讀人選定下，她又會讓人出去“澄清”，之前的謠言不過是秦燭一心要成為明時公主伴讀而信口胡說的。

這樣一個表裏不一、為攀龍附鳳而不擇手段的人，下場可想而知。

屆時，如宋夫人一般對秦燭另眼相待的士族夫人隻會對此心生厭惡，紛紛道看走了眼，心高氣傲的貴女們怕是還要避之不及，更遑論與之為伍交好。

更不要說險些就被利用的明時公主。

明時公主生來尊貴，是皇後唯一的孩子，又因外祖德高望重，即便陛下子女眾多，她也是最受重視的那一個，地位自然不必說。

她若是知道秦燭為攀龍附鳳而散播謠言，即便隻是怒斥一句，這小賤人也再也不得翻身。

發生了這樣的事，其他人隻會同情安成郡主一番疼愛付諸東流，兩相對比之下，反而將如意縣主襯托得越發出淤泥而不染。

安成郡主光是想到那個場景，心中快意無比，嘴上還假惺惺道：“也隻有你，配做公主伴讀。”

阿燭很傷心：她看著就這麼好騙嗎？要不然安成郡主怎麼會連敷衍都這樣勉強。

於是越發神情天真，但說出的話能把人惡心死：“那可太好了，奚二郎君一定也會喜歡我的！”

她竟然還沒忘記那回事！

看著安成郡主頓時跟吃了屎一樣的表情，明明怒極卻還不得不擠出笑容裝慈母，阿燭差點笑出鴨子叫。

嘎嘎嘎～

惡心完老的，阿燭還想去惡心惡心小的，奈何留珍閣把控的嚴嚴實實，阿燭連如意縣主的麵也見不到。

不過不打緊，郡主府人口眾多，阿燭不相信如意縣主沒有讓人盯著她。

唯一可惜的是，不能在睡前看到如意縣主暴跳如雷、發瘋尖叫的樣子。

如阿燭所料，此刻的留珍閣正是滿地狼藉。

服侍的人早已退出房內，隻留安成郡主母女二人。

如意縣主拿到什麼就往地上砸，雙目通紅，哭吼道：“你走！去找你的寶貝女兒！她才是你的孩子！”

縹瓷摔在安成郡主腳邊，飛濺的碎片險險擦過臉頰，若稍有不慎，整張臉可就毀了。

可安成郡主沒有動怒，隻是滿眼傷心地看著如意縣主。

如意縣主用仇視的目光看著安成郡主，她恨秦燭，恨自己莫名其妙生了這樣惡心的病，更恨母親二話不說就拋棄她！

安成郡主又如何能告訴她真相？她做這麼多，都是為了保護女兒。

看到如意縣主變成這副模樣，安成郡主是最難過的人，想到從前她驕傲肆意，再看如今，隻覺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如意......阿娘不會害你的。”安成郡主艱難道，“那秦燭於阿娘有大用處，但在阿娘心中，隻有你才是我的女兒。”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同秦燭也是這樣說的！”

如意縣主冷冷一笑，披頭散發的模樣如同瘋婦一樣，她走近安成郡主，在她心痛的目光下用力扯開衣領，將連著脖頸的胸口都裸露出來，上麵爬滿了醜陋的紅色脈絡。

“我變成這不人不鬼的樣子，怎麼配做阿娘的女兒？自然是秦燭更有用一些。她可以幫阿娘與士族貴女們交好，甚至博得明時公主的喜愛，阿娘是不是還要將她嫁給少池哥哥？”

如意縣主又哭又笑，眼神充滿恨意，在安成郡主想要抱住她的時候，忽然狠狠將她推倒在地！

安成郡主摔得生疼，看著女兒，止不住哽咽道：“不是這樣的。如意，你聽阿娘說，阿娘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啊！”

“為了我？”

“你將她從鄉下接回來，因為她訓斥我，帶她去流觴宴，甚至還要把她送到明時公主身邊做伴讀！”如意縣主吼道，“說什麼為了我，你不過是覺得我無用了，想再培養一個女兒罷了！”

“沒有！”安成郡主艱難起身，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裏，任憑她怎麼哭喊瘋打也不鬆手，這是她和心愛之人唯一的孩子，是她疼愛了十多年的骨肉，她怎麼舍得讓她吃一點兒苦啊！

“如意、如意你聽阿娘說，你喜歡奚少池，阿娘就一定會為你辦到，隻有你才能嫁進九江奚氏！阿娘將秦燭接回來，是為了給你鋪路啊！”

如意縣主不相信，安成郡主的疼愛幾乎騙過了所有人，唯獨沒有騙過阿燭。

她低頭，指甲深深嵌進肉裏，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算是被安成郡主暫時安撫住，喃喃道：“阿娘，你不能騙我......你不能騙我，你一定要幫我嫁給少池哥哥。”

安成郡主忍淚點頭，替她攏好衣領，柔聲道：“你想要的，阿娘都會滿足你。這病，阿娘也會為你治好。”

“如意，在阿娘心裏，隻有你一個孩子，你是阿娘的心肝啊。”

安成郡主多想這種奇怪又惡心的病長在秦燭身上，那樣低賤的血脈，本就不該來到這世上！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她的如意！

自從如意縣主身上出現這種東西，安成郡主就小心翼翼，捂得嚴嚴實實，生怕此事泄漏，如意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安成郡主輕撫女兒的麵龐，眼底是完全與神情不符的冰冷。

她一定、一定要在來年開春之前，把秦燭利用徹底，給如意換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