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事你就說嘛,老看著我做什麼?”
兩人站在花圃後麵的涼亭中,茂盛草木正好擋住他們身形。
阿燭嘟囔道:“怎麼感覺跟做賊似的。”
奚瀾好不容易打好腹稿,聽到這句險些前功盡棄:“......”
阿燭看出他憋屈,起了壞心眼,仰著小臉湊近他,笑嘻嘻道:“奚二郎君,我知道你喜歡我,但你追到宋家來,是不是不太好呀?”
奚瀾就跟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眼睛睜大,“誰說我喜——”
冷靜、冷靜!
奚瀾將後半句話咽回肚裏,深深吸氣,別過臉,道:“本想告訴秦娘子一些事,現在看來,倒是我多此一舉了。”
他抬腳欲走,阿燭連忙拉住他袖子,小聲道:“誒,我不開玩笑了,你別生氣呀。”
奚瀾低頭目光落在阿燭的手上,她訕訕一笑,將爪子背在身後。
奚瀾心道,要不是他有求於人,才不管她死活呢。
沒良心就算了,還牙尖嘴利。
憑什麼這麼多人就隻欺負他一個。
阿燭見他不說話,腆著個臉問道:“奚二郎君,你怎麼也在宋家呀?”
奚瀾語氣不大好,冷冷道:“我為什麼不能來?”
若不是兄長執意留在此,他也不至於費盡心機去破壞兄長與裴明時的關係。
想到此處,奚瀾莫名緩和了神情,怪別扭的,提醒道:“今夜風大,注意門窗關緊,以免著了風寒。”
阿燭挑了挑眉,都快入夏了,屋內本就燥悶,開窗通風是常有的事兒,又哪裏還會著了風寒?
心裏百轉千回,阿燭猜測奚瀾興許是知道了點什麼,於是領情,甜甜道:“謝謝奚二郎君提醒。”
奚瀾咳了一聲,他這些日子因為兄長與裴明時走得越來越近而心煩意亂,本是愁眉不展,誰料昨日和兄長在宋老太爺那聽宋五娘說了那日的事情後,忽然茅塞頓開,想法一發不可收拾。
他兄長是家族嗣子,九江奚氏的下一任家主,年幼拜大儒門下,清貴端方、風光霽月,前途一片光明,怎麼能因為裴明時而與家族作對?!
奚瀾很早就發現兄長喜歡裴明時。也因此,他雖然厭惡奚氏族老以強權逼迫兄長妥協,要他事事以家族為先,但他更不希望看見兄長為了和裴明時在一起,犧牲自己的前途。
本朝駙馬地位極低,一旦尚主,便絕了仕途的路,四舍五入與入贅又有什麼區別?
在奚瀾心中,兄長如白鶴無暇,而裴明時便是他身上唯一的汙點。
他此番進京,一方麵是為了擺脫安成郡主母女,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兄長。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兄長為了別人犧牲自己,他必須阻止他的所作所為。
奚瀾原本就想從阿燭那偷師學藝,如今發現宋七娘那樣膽怯的人都能將宋五娘說的啞口無言還愧疚不已,更是堅定了原先的打算。
隻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和阿燭開口。
奚二郎君抱著一絲幻想。
夢境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至少阿燭現在都不認識裴明時。
那麼,她會幫他的吧?
阿燭果然很貼心,她在裴明時麵前一直都是貼心小棉襖的存在,此刻小棉襖關懷地看著奚瀾,“奚二郎君,你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呀?我能幫你嗎?”
不管是夢境還是現實,奚瀾都沒有享受過阿燭這種貼心待遇。
這讓奚二郎君飄飄然的同時再一次加深自己的看法。
——裴明時果然是個禍害,不管是對兄長,還是阿燭。
他必須要讓兄長他們遠離裴明時。
奚瀾認真道:“有件事情,我想請教你。”
阿燭心道,果然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奚二郎君的便宜一點也不好占。
麵上還是極為配合道:“是什麼事呀?能幫奚二郎君的我一定幫!”
雖然阿燭現在還不認識裴明時,但奚瀾依舊留了個心眼,斟酌用詞道:“我有個同窗,家境殷實,又是家中頗受重視的嫡長子,奈何被一個貴女迷了心竅,不肯回家......他家中火急火燎,央我想個法子。”
“你覺得該怎麼辦好?”
阿燭狐疑道:“那貴女做了什麼迷他心竅?你們同為男子,你可不能顛倒黑白、幫著你同窗說話。”
奚瀾:“......”
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虛,不對,裴明時本來就給他兄長下了蠱,他有什麼好心虛的!
奚瀾咬牙道:“沒有,我那同窗見了貴女就走不動道,心甘情願為之付出,為此不惜忤逆家族......”
“你也說了是他心甘情願,關那貴女什麼事呢?”阿燭不樂意了,明明是男的自己不爭氣。
人總是偏心的,奚瀾當然不可能承認是自己兄長的錯,但他也不想因為這個和阿燭爭執,於是道:“不提誰對誰錯,隻說現在,就算是為了大局著想,我那同窗也該回到家族,而不是執迷不悟。”
阿燭道:“你的同窗對那貴女一往情深?”
奚瀾沉重地點了點頭。
阿燭又道:“那貴女對他如何?”
奚瀾麵色一臭,怒道:“不過爾爾!”
哦~
阿燭明白了,“那你就讓你那同窗明白,貴女不是非他不可,貴女另有選擇,隻要你的同窗死了心,不就幡然醒悟,乖乖回家了嗎?”
奚瀾:“......”
對啊!
他找個人去裴明時麵前獻殷勤,讓兄長誤會裴明時與別人兩情相悅,不就可以了嗎?
奚瀾說幹就幹,正要轉身離去,忽然想到什麼,對阿燭再三叮囑道:“晚上別睡死,凡事多留個心眼。”
“嗷,知道啦。”
阿燭衝他擺手。
奚瀾剩下的話隻好咽了回去。
奚瀾本想說安成郡主不是什麼好人,但又拿不準阿燭的態度,她若是十分信賴安成郡主,那他說那些話,豈不是成了挑撥離間的惡人?
好在不管是夢境還是現實,阿燭都不是那種愚蠢自大的人,他既然提了一嘴,想必她心裏也有防備了。
“阿燭,你看。”
宋枝枝舉起手,露出一段白嫩如藕節的手腕,手心握著兩支青綠荷葉。
青裳素麵,笑容羞澀。
宋枝枝看見阿燭回來,並沒有多問她去做了什麼,隻分給她一支荷葉,小聲但仍難掩其中雀躍,“阿翁院子外麵的池子裏長了好多荷葉,我讓人摘了最大的兩張,我們可以在上麵作畫。我教你。”
阿燭轉頭就把奚瀾為什麼也在宋家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歡呼道:“好耶!七娘你真棒!”
宋枝枝紅著臉心想:阿燭真好。
如果是阿姐她們,隻會說她不務正業。
到了傍晚時分,宋夫人留阿燭在宋家用飯,她如今是越看阿燭越喜愛,恨不得認了做幹女兒,見宋枝枝依依不舍,還想留她今晚宿在宋家。
阿燭婉拒了。
不知為何,阿燭心中總有一種莫名的篤定——奚瀾是不會害她的。
盡管這種篤定十分荒謬,但她願意相信他。
所以,當然要回去啦。
不回去,今夜還怎麼看好戲?
——正文結束——
《二郎君夢魘小劇場》
初次見麵,奚瀾大受打擊。對裴明時的討厭又多了一個理由。
奚瀾思來想去,覺得阿燭對他有誤解。
可惜一連幾日都不曾得見。
直到有日去尋兄長。
在門外聽見裴明時隱忍的聲音,像是在訓斥誰。
兄長溫聲細語勸說。
你一言我一語,如同嚴母慈父。
奚瀾:“???”
熟悉的聲音響起,“我知道錯啦,公主不要生氣,我以後遇見事情一定第一時間告訴公主,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境地......”
奚二郎君忍不住心裏酸溜溜,知道裴明時和兄長不會告訴他,於是偷偷找阿燭。
阿燭哼了一聲:“你想知道啊?”
“也不是很想知道......”
奚二郎君八百年沒犯的矯情病又發作了。
於是,阿燭翻個白眼,頭也不回。
“不想還來問我,腦子有病!”
奚瀾:“......”
是誰哭了我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