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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糖老酒

第20章

這段時間,林雙往七院跑得勤,但不算為鄭淑宜做正式的會談工作。

她一是利用空閑時間陪陪她,二是見縫插針地為陳嶼嶠疊buff——畢竟上一次的病房會麵以鄭淑宜的短暫失憶告終,母子倆頗有些不歡而散的意味。

也因為那番失憶,她得時不時地監測老太太的健康情況,了解她的阿爾茨海默病情是否又加重了。

傍晚下班後。

林雙在路邊的水果店挑了個西瓜,讓店家洗淨切好打包後,提溜著拐向七院。

她的背包很沉,裝的都是陳嶼嶠找給她的書。手機裏也保存了他拍的好幾條旺旺旺的視頻。

鄭淑宜正百無聊賴地靠在床頭撥弄著瓶子裏新鮮的花束。林雙掃眼看去,正是今天陳嶼嶠說的、他找花店配送的向日葵。

“鄭阿姨,晚上好哦!”

她邊打招呼邊觀察老人的表情。

“林妹妹,來了?”

老太太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似是對她的到來期待已久。

林雙心頭微動。這段時間因為社區頻繁照看,珍姨來得不多,少了聊天吹水的好閨蜜,鄭淑宜明顯有些寂寥落寞。每次她到達病房,都看到她要麼默默地發呆,要麼自顧自地劃拉著手機。倒是看到她後,會綻開舒心的笑容,拉著她扯一些家長裏短,又問她短視頻上難懂的流行語是什麼意思。

老人家應該是渴望有人、尤其是有小輩陪伴的。

她揚起笑臉走近前;“您叫我阿雙就好啦,大家都這麼叫我。我帶了幾本書過來,您看要是無聊的話可以翻一翻。”

“哎呀你有心了阿雙,這都是我以前常看的。”

她釋然,看來她對這些書還有記憶。

“嘿嘿,您兒子阿嶠找來給我帶著的。”

“......”鄭淑宜沒說話。

林雙將她細微的表情變化收入眼中,臉上一直笑盈盈的。

她打開切片西瓜的包裝盒,又從包裏掏出一袋竹牙簽,拈了一枚叉起瓜片,自自然然地說道:“您兒子說,您不喜歡水果店裏的塑料叉,覺得不環保,要用這樣的牙簽。”

她一手掌心虛托住汁水滴濺的西瓜,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遞到老太太嘴邊。

鄭淑宜別扭了一瞬,張口咬住。

林雙眼睛亮晶晶的,“甜嗎?”

老太太點點頭,吸吸溜溜地吃完。

“哎阿姐。”隔壁床的室友看這邊老半天了,忍不住發話,“這是您家孩子呀,這幾天常見她,人可真周到。”

之前那次母子會麵,她昏昏沉沉地打著吊瓶,對這一家子的因緣著實不了解。

“嗯......不......”

鄭淑宜神色糾結,還沒說完,林雙插話道:“我是阿姨孩子的朋友。阿嶠最近比較忙,拜托我過來陪阿姨說說話。”

她笑著轉向鄭淑宜:“是吧鄭阿姨?”

“對對對!”鄭淑宜眉頭挑起,連聲應著。然後,臉轉向室友,掛起矜持的笑容。

林雙不動聲色,繼續說:“我就來這幾天了。等阿嶠忙好,就來交我的班照顧阿姨。他肯定比我更周到。對吧,鄭阿姨?”

“是啊是啊。”鄭淑宜渾然不覺掉進了林雙的“套”,急於向室友辯白兒子的存在。

室友不明所以地應聲:“喔......”

林雙感受到鄭淑宜對陳嶼嶠微妙的態度變化:雖然老太太當麵一通嫌棄與數落,卻還是要在外人麵前樹立兒子可靠周到的形象。

“那我們回頭問問阿嶠,他什麼時候忙好可以過來哈!”

她一直笑嘻嘻地,在老人家麵前持續為陳嶼嶠刷著存在感。

“對了,您很久沒見旺旺旺了,一定特別想它,我這有幾個視頻給您看呢。”

“哎呀,我的小狗狗......”鄭淑宜一聽,兩眼放光,立刻把頭抵過來湊到林雙大亮的手機屏幕上。

“您回家的話,看到旺旺旺被阿嶠照顧得毛亮體肥,一定特別高興吧。”

“嗷喲,看著好像是長好了,還剪了毛......”

“對呀,天熱嘛。他知道你最牽掛狗狗啦。”

林雙附和道,心裏想到陳嶼嶠之前調侃的“人不如狗”,隔空給他點了個讚。

“等您也差不多可以回家調養,讓阿嶠來接您,您就可以天天在家擼狗子啦。”

鄭淑宜突然默了聲。

她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身體也往後倒了倒,順手又撈起床頭的鮮切花擺弄。

林雙隨機應變:“這捧花很新鮮呐,是現送的吧?”

“嗐。”鄭淑宜原本因為兒子被頻繁提起而略感煩悶,話題的轉換令她又有了談天說地的興致。

“不知道是誰,這段時間每隔兩天就送一束過來。”

林雙笑眼彎彎:“是知道您喜歡花吧?”

鄭淑宜順口聊起她的養花經,從什麼季節種什麼花,說到什麼品種的花好養,又提醒林雙哪種花比較嬌貴,直到她無意識地扒拉開床頭櫃上被攢成一團的訂單小票,看到上頭鬥大的、卻無比熟悉的手機尾號。

老太太笑容逐漸消失,手裏的花頓時真不香了。

林雙裝作沒看到,順手抽走小票,連同掉落在櫃子上的敗葉一起丟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鄭阿姨,您家裏的那些花現在也是孩子在照料呢,他知道你惦記著它們。”

她看了眼一直默默注視著這邊的室友大姐,聲音逐漸放大,“所以呀,下次讓阿嶠帶幾朵家裏的現摘花來哈!”

話說到這,鄭淑宜可算是明白了,小妹妹話裏話外,橫豎都隻有幾個大字:讓兒子回來。

雖說當著八卦室友的麵,才跟林雙一唱一和的她不好自打臉,但接下來使出的緘默大法還是立竿見影。

林雙見老太太突然閉口不言,表情也略顯木僵,拿不準她是情緒不好還是發病,囑咐了幾句注意休息便告別回家。

等她乘公交又倒了趟地鐵回到住處,意外地發現,林宛燕來了。

公寓筒子樓長長的走廊盡處,瘦小的身影在幽暗的燈光下徘徊。

林雙躊躇了一瞬,看清女人麵容後,歡叫著迎了上去:“林女士!”

林宛燕也笑得臉龐皺起,“今天加班了嗎?”

她膚色黝黑,笑起來一排白牙熠熠生輝。五十多歲的年紀,細紋隨著笑容在秀麗的臉龐上起伏跳躍,顯得生氣勃勃。

林雙搖頭:“早了點下班去醫院看望服務對象。你今天怎麼來了?”

邊說,邊拿密碼鑰匙刷開房門。

“島內有個招商會,來參加。”

林宛燕跟著女兒邁進房間。

這是間酒店式單人公寓,隻有20平米的小房間,無廳,可以休息洗浴,不能做飯。林雙買了個電煮鍋煮蛋下麵條。

林宛燕不是第一次來女兒住處了,還是半嫌棄半心疼地皺眉:“換個好點的房子吧。”

“便宜嘛。”林雙無所謂地嘻嘻一笑,打開窗,散掉屋裏悶濕的朽木頭味。

“阿雙啊,你真要一直幹下去嗎?”

林宛燕手上沒閑著,坐上椅子幫她把桌麵亂糟糟的A4紙文件摞整齊。

在她看來,女兒的薪資隻能勉強覆蓋島內的生活成本,還要委屈巴巴地居住在條件簡陋的出租房,著實令她心疼。

林雙給母親倒了杯水放在她手邊,蹲下來趴在她膝頭,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地晃動。

此刻,她腦海中浮現的不止是入行三年多身邊來來走走的同工麵孔、讓她堅定行業深耕信心的邵姐姐的“謝謝”、黃彬詢問她的“規劃”,還有裴裴那通電話裏來自家人的、刺耳又無力辯駁的斥責。

但她篤定,自己的母親會理解她。

“林女士。”她巴巴地抬起小臉,“我喜歡這份工作嘛。”

“我就是怕你太辛苦。”

“不辛苦。”林雙搖頭,“工作一點也不辛苦。”

這是她的真心話。

“媽媽。”她久違地親昵地喚,“你可記得小時候我們住在城中村的日子?”

那個時候,林宛燕每天要早起上江心嶼幹活,市區房租又貴,母女倆就窩在避風塢的一間小房子裏。

鄰居的阿公阿婆和叔叔阿姨都很熱心。每天下午放學後,他們按天輪流接“小阿雙”到自家寫作業,一直到晚上八九點,再由下班的林宛燕把她領回家。

這期間,林雙嘗盡百家飯,也得到了很多人的照顧。林宛燕也在那時就告訴她,哪怕當下的生活很苦,遇到的好人、吃上的佳肴、看過的美景,都會讓她們臉上掛笑,心尖泛甜。

一路走來,林雙受到了很多幫助,她想成為能真正幫到別人的人。

聽她說完,林宛燕麵色和悅,輕輕撥開女兒額前的碎發,想了又想,隻是說:“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舍不得吃好的。”

“嘿嘿,我會的。”

因為房間沒冰箱,林宛燕囑咐林雙用涼水鎮著她帶來的鳳梨和芒果,放到空調的出風口下頭。

然後,又叮囑了一些生活事項,便打算回舉辦招商會的酒店休息。

林雙送母親去地鐵站。

路上,林宛燕雙目炯炯,指著路燈下的飯店招牌念出聲,還連帶著回憶上次來的時候吃到的美食。

從三十多歲開始,她獨自帶著女兒在鷺棲一路打拚,憑著吃苦耐勞的幹勁和靈活的頭腦漸漸在異鄉站穩腳跟。快二十年過去,她依然精力充沛,思維敏捷。

林雙剛要搭話,掌心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停步,回複完陳嶼嶠的微信,抬頭看到前方的林宛燕已經把她甩下了好一截路,不由得心念一動。

自己之前說的“不辛苦”,何嘗不是建立在如今母親身強體健,無需她分心照料的基礎上。

這麼想著,她對鄭淑宜的境遇和心情更多了一分理解。

如果是林宛燕的話,可能也會因為不願意給孩子增添負擔而選擇隱瞞病情,甚至獨自承受病痛的折磨。

她又看了眼陳嶼嶠剛才發的消息。

「鄭淑宜問我家裏那盆蝴蝶蘭怎麼樣了,是她主動發消息給我欸,還不是罵我,超級難得!」

初初看到時,林雙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他是被罵上癮了嗎?

順手回了他一個“擦汗”的表情。

此刻仔細回想,她瞬間領悟到了老人家借花“念”子的心情,以及陳嶼嶠“歸”心似箭的迫切。

他們明明是最在乎彼此的家人啊。

林雙默默為自己打了打氣:再努把力,破冰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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