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當時我正和石頭玩兒呢，石頭湊到我耳邊說悄悄話，石頭她娘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直接撿起一塊土坷垃就砸我，我一跑，她還砸，正好把我絆倒了，小腿摔在立起來的啤酒瓶碎片上。”

說起這事楊小六就窩火兒，當時他哭得可慘烈了，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聽到了。

那血就順著他的傷口汩汩往外流，他是真的快被嚇死了。

有人出來評理，結果人抱起石頭回了家，緊閉房門。

直到現在楊小六都覺得那是自己挨得最莫名其妙的打。

傷到腿的那次打，疼得他幾天沒敢下床，要不是今天說起石頭，他也差點兒忘記了，先前石頭曾經悄悄地告訴他，她是女孩子的事情。

鄰居是這樣的一家人，沈蓉蓉又覺得有些頭疼，這往後她還有安生日子嗎？

就比如現在，隻是跟六哥哥說話的這會兒工夫，那邊就再次傳來責罵聲，一句比一句難聽，女娃娃的哭喊聲更是撕破了嗓子，也沒有得到母親的垂憐，“哐”的關門聲震得土房子都要晃三晃。

然後，女娃娃的哭聲更大了，還有微弱的敲門聲。

沈蓉蓉有些坐不住了，推開房門，出了院子，向外探出頭來，就看到鄰居家門口多了個三四歲的女娃兒，方才在屋子裏聽到的敲門聲可不就是她發出去的嗎？

這當娘的也是真狠心，女娃娃一身灰塵，扯開嗓門哭喊，一雙小手更是因為拍擊門板通紅，哪怕街坊鄰居都出來瞧，裏麵的人愣是沒想著給人開門。

有鄰居看不下去了，畢竟隻是個不到四歲的孩子，這樣哭下去，萬一把嗓子哭壞了可怎麼辦？

“石頭她娘，你咋把孩子趕出來了？你也不能把孩子爸做的事情怨到孩子身上啊！”鄰居大嬸牽著石頭，自己去敲門。

門依舊沒有敲開，石頭她娘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不怨到她身上，難道還怨到我身上嗎？要怨，就怨她是女娃兒！”

一定是她沒有給石林生男娃兒，石林才會撇下娘倆兒回城的！

石林，是石知青的名字，也就是石頭她爸。

“這......楊春梅！你這思想覺悟不行啊，那上級都說了，生男生女都一樣，孩子爸要回去，那是他的事兒，孩子你不能也不要了吧？”

鄰居大嬸隔著一道門，還想跟對方講道理，可楊春梅早已經陷入自己的思想世界裏，哪裏聽得旁人半句勸？

她的聲音冰冷，不帶絲毫情緒：“孩子不要了，要養，你養著吧！”

院子裏又響起關門聲，想必她是進了堂屋把門關嚴了吧。

都是一個村的，勸人幾句話還行，可要是讓她幫著養孩子，大嬸還真是力不從心。

左右為難之下，也隻能無力放開牽著石頭的手。

其他圍觀的村民更是沒上前，楊春梅就是腦子有病，之前是她非要嫁給石知青，若不是今天聽到爭吵，他們也壓根不知道石頭是女娃娃。

上前多說幾句公道話，還平白惹得一身騷，不值當。

圍在旁邊的人也三三兩兩散去，預示這場鬧劇即將收場。

石頭雙眼逐漸被一層灰色陰霾籠罩，她隻能無助的看著身旁人遠離自己，漸漸失了色彩，了無希望。

肚子不合時宜的發出咕嚕嚕的聲響，石頭捂著肚子，這才意識到，自己今天也隻是早飯喝了幾口糊塗，就被母親抱走了。

就在這時，她的麵前多出了一個紅豔豔的大番茄和一個白麵饅頭，順著那如嫩藕般的手臂往上看，她看到了一張稚嫩的小臉兒。

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小妹妹。

“姐姐，肚肚餓會難受的，這個給你！”

沈蓉蓉有些不好意思，她在廚房裏找了一圈，能填飽肚子的隻找到這個饅頭，她隻好又拿了個番茄，先給石頭墊墊。

說完，她把饅頭和番茄往石頭麵前遞了遞。

石頭蹲在家門口，肚子早已經空空如也了，看著軟軟的小妹妹給她東西，她下意識的就接過。

沈蓉蓉這才滿意，學著石頭的模樣，蹲在了她麵前。

至於先前六哥哥所說的離石頭遠點兒的話，她早已經拋在腦後。

她現在隻是一個三歲半的小團子，做事不需要那麼多理由，就直接光明正大地打量麵前這個小姑娘。

她減了寸頭，看起來比小子還要小子，眼角還帶著紅印，是哭太久導致的，此時茫然的注視手中的吃食，不知所措。

過了很久，石頭才憋出一句“謝謝”來。

沈蓉蓉默默看著她吃饅頭，剛想開口說些什麼，楊小六趕緊跑到她跟前，二話不說，抱起小妹就往家跑。

直到回了堂屋，楊小六都是唬著一張臉，“都跟你說了，別再跟石頭玩兒！”

至於已經被小妹給出去的饅頭和番茄，楊小六不想追回。

看了沈蓉蓉一眼，楊小六欲言又止，最終什麼話都沒說，很是無奈的搖搖頭。

他都已經跟小妹說過了，石頭她娘可是會打小孩兒的，怎麼小妹還敢壯著膽子往前湊？

他可得看好她，絕對不能再讓她往石頭跟前走了，萬一石頭她娘又開始發瘋了呢！

他小腿上難看的傷疤可還沒消下去呢！

關緊院門堂屋門的楊小六不知道，此刻一個女人挎著籃子已經來到了他家大門口。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從沈蓉蓉眼前消失了一段時間的陳秀蓮。

一想起那個惹人厭的丫頭，陳秀蓮牙花子莫名酸疼。就算曹英華想把孩子放在身邊養著，也不至於把楊慧梅的嫁妝都拿回去吧？

這不搬不知道，一搬還真嚇一跳。

本來家具一應俱全，搬完，家裏大半房子都空了。

加之今天可真是奇怪，曹英華一天要去鎮上兩次，每次都是神神秘秘的，自然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無利不起早。

他們該不會是尋了什麼財路吧？

要是那樣的話，怎麼能沒有她的事兒呢？都把臭丫頭接回去了，可前麵幾年孩子的夥食費不還是她家出的嗎？

她算是想明白了，曹英華不是想養著那臭丫頭嗎？

要養著，可以啊，不得先把臭丫頭這幾年的夥食費給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