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秋挽著席叢舒,齊齊從花廳裏出來。
正巧見院中喜鵲纏枝,席叢舒便停下腳步,笑著凝望片刻。
岱秋望著她寵辱不驚的側臉,隻覺心緒百轉千回。
“二姑娘......”
見岱秋有些欲言又止,席叢舒好笑著問:“你這丫頭,何時也變得吞吞吐吐了,有話不妨直說。”
岱秋眨了眨有些泛霧的雙眼,笑道:“奴婢隻是突然想著,若是我們姑娘的性情,能像二姑娘這般嫻靜從容就好了。”
賈府內院,夏碧端了茶盤過來時,聽下人們說,賈惠信正在房中大發雷霆。
夏碧掩麵嗤笑了一聲,麵上不顯,仍是肅容提裙進來。
賈惠信遠遠瞧見了是她,帶著些許期盼問:“可是哥哥有話叫你帶給我?”
夏碧放了茶盤在小茶幾上,繞過地上的朝彤,柔聲對賈惠信說道:“大公子倒是沒有話交待下來,隻是奴婢心裏放不下三姑娘,特意過來看看。”
她看了眼朝彤,假意勸道:“三姑娘切莫氣壞了身子。”
賈惠信就著茶盤裏的茶盅,便往朝彤臉上砸去,被她偏頭躲過後仍然不解氣,嘴裏狠狠罵道:“你問問這個蠢貨,我的名聲都快要給她敗累壞了!”
朝彤不敢辯駁,瓷片刮傷了額頭,鮮血順著鬢角蜿蜒淌下,又不敢哭,隻忍得發抖。
夏碧將賈惠信的手放在自己的絹上包好,柔聲吹氣道:“姑娘仔細手疼。”
賈惠信仍是忿忿不已,方才聽人來報時,她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
怎麼昨夜被人捉賊拿贓,還恰巧叫薛長吉看見了呢。
薛長吉本就對席房岺更上心一些,這下子,自己苦心經營的形象怕是再沒挽回的餘地了。
夏碧先是勸道:“姑娘也不必太過氣惱,別忘了大公子之前說過的話。”
大公子曾說過,他們在朝中得罪了人,有人要將他們整得家破人亡不可。
賈惠信不滿道:“可是如今他們好好的,半點要頹敗的跡象都沒有,難不成隻能幹等著?若是等到薛家跟她們結了親,可就什麼都晚了。”
夏碧:“姑娘,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大公子差奴婢過來,就是要讓姑娘您放寬心的,萬事有他呢。”
賈惠信這才算是恢複了些理智,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朝彤,粗聲喝罵道:“還杵在這挺屍呢,滾到院子裏跪著去,今日不許吃飯了!”
夏碧得意的看了眼朝彤離去的背影,又柔聲勸慰了賈惠信幾句。
賈惠信扶額,“你可聽說過不曾,薛哥哥是給那個叫岱秋的丫鬟請過去的。”
夏碧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隻待賈惠信主動提了,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她,席三姑娘身邊的這個小丫頭,看上去可有些不簡單呢。”
賈惠信麵露凶光,攥緊了帕子道:“原本在畫舫時就覺得她礙眼,隻是騰不出手來收拾她,既然她要擋我的道,那就怪不得我了。”
岱秋坐在椅子上繡花,冷不防的打了個寒顫。
一旁的桃枝問起,隻說是天涼了,又問了三姑娘身上的衣服可有按時加減。
桃枝笑道:“姐姐可不是糊塗了,今早才問過一遍,如今怎麼又問了?”
岱秋想起來也笑道:“這陣子事情多,有些記不過來的地方,你幫我多想著。”
兩人又說起城西胭脂鋪子的收租問題。
這幾間鋪子是三姑娘的私產,由岱秋和桃枝兩人一起打理。
因著最近家中事情多變,岱秋便同三姑娘商量,暫時將名下幾間旺鋪趁價錢好的時候給盤出去,多留些銀錢好傍身。
三姑娘自是不管這些的,隻說一切都由岱秋桃枝兩人商量著辦便好。
桃枝:“想盤下胭脂鋪子的一共有兩個買家,一家就在咱們鋪子斜對麵,就是那間買米油的。另外一家,是個外地的貨商,姓康,價錢倒是要高出一層。”
岱秋盤算著:“能賣得高價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這外地的商貨是什麼來曆,最好能去看看,也好能放心。”
桃枝:“不如叫我爹去瞧瞧,他時常在門上行走,見的人也多。”
岱秋:“你爹眼光自然是準的,隻是三姑娘將這事教給我們,不親自過過眼,我總是難以放心的。這樣吧,下午你在姑娘跟前服侍,我到鋪子裏去看看,見見這姓康的客商,如果能夠當場把價錢敲定下來,那也省了一趟車馬了。”
桃枝點頭說好,囑托岱秋出門多帶兩個人不提。
到了胭脂鋪,門裏門外一如既往的車水馬龍,掌櫃的親自過來迎岱秋的馬車,說康員外已經在裏間等著了。
岱秋整了整裙子,笑著隨掌櫃的一道進了裏間,一個胖乎乎的頗有福相的中年員外一見岱秋,放下手裏的茶盞便起身相迎。
岱秋笑著微微屈膝道:“東家派我來簽章過戶,員外不必多禮。”
康員外先見岱秋一表人才,舉止不俗,還以為是這家店鋪的正經東家,沒曾想隻是個來辦事的小丫鬟,心裏不便泄氣了幾分。
笑著說:“敢問姑娘,真能替你東家做主?可別讓小老兒再跑上一趟。”
岱秋知這些是商場客話,也麵不改色的笑道:“員外也瞧見了,咱們這間鋪子是客似雲來,想要盤下來的商家可是在排隊呢,員外若真有誠意,就是跑上幾趟也必定不在話下的。”
康員外聽岱秋說話有條理,也收起了輕慢的心思,笑著點頭說:“那是自然。幾位姑娘都是花容月貌,惹得這京都貴女爭相效仿,都以能用到姑娘的胭脂為榮,這鋪子又哪裏有不客似雲來的道理。”
岱秋稍微收攏了笑意,起身道:“康員外真會說笑,咱們這間胭脂鋪生意好,那是因為用料考究,又物美價廉,這跟姑娘們有什麼相關,員外若是找錯了地方,不如咱們改日再約談也罷?”
康員外知道這是背後的東家有意規避,否則也不會隻派一個管事丫鬟過來簽章。
想來也是,京中名流世家婦人貴女們,大多有私產鋪麵營生,但鮮少有門人能打出她們的旗號出來兜攬生意,就是這樣的道理。
原本想著可以趁這丫鬟年輕不經事,多花些銀子弄些好處,可這丫鬟卻滴水不進,想占便宜怕是難了。
康員外連忙起身拱手賠禮道:“姑娘教訓得是,是我年邁昏聵了,今天就是我與這鋪子與姑娘您簽章,姑娘如果看這合同沒什麼問題,我可以即刻預付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