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雨過天晴。

已是傍晚時分。

胡小寶將李靈送回白馬書院。

王乾一整天都在擔心李靈的安危，坐立不安。

當看到公主歸來，王乾喜出望外，高興到極點也不顧自己的形象，上前一把拽住胡小寶的手，感激的話說個不停。

“好在你把我家公......李靈送了回來，我差點要報官了。”王乾所言非虛。

“先生，胡公子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玉真公主李靈緊張了一路。

她與胡小寶兩個人共乘一騎，她坐在前麵，胡小寶就貼在她的身後，這一路對她來說簡直就是煎熬，她一動也不敢動，就那麼直挺挺的坐著。

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似的。

倒是人家胡小寶，一路有說有笑。

這也讓李靈鬱悶不已。

照理來說，就算是胡小寶是地主家的兒子，家境過得殷實，可他也畢竟隻是個平頭百姓，見到公主他應該卑躬屈膝才對。

為何他還能做到如此不卑不亢？

李靈想不明白，回來的一路上，因為她喝了一點酒，也就忘了問。

現在問也不遲。

在場因為有王乾在，也為李靈壯了膽氣。

她轉向胡小寶，忽爾問道：“幾個意思？你見到本公主為何不跪？”

胡小寶也未料到，李靈會突然來這麼一句。

不過他不卑不亢，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蒼天與雙親！當然了，我可以因為你是公主而下跪，隻不過我把你當成是我的朋友，你要是讓我下跪，就會失去我這個風趣幽默的好朋友。”

“噗！”

李靈笑噴。

隻是想嚇唬一下胡小寶，沒成想他居然還當真了。

“好啦，本公主寬大為懷，就不用你下跪了。”李靈笑得開心。

此番下得江南，為軍糧之事擔心不已。

以為事情會很難辦。

但是，因為胡小寶的從中挑頭，事情也變得出奇的順利。

事情辦得順當，又交到了胡小寶這麼一個朋友。

李靈有足夠的理由高興。

“胡小寶，你和先生在這裏聊天，我去換衣服，不許你走！一會兒我們喝酒，讓先生也嘗嘗你的佳釀！”

說著，李靈轉向王乾，又說道：“先生，我已經嘗過了胡公子親自釀的酒，夠勁，香醇，入口辛辣，但回味無窮。”

王乾挑動白眉毛，捋著胡子說道：“胡公子，公主所言當真。”

“自然當真。”

胡小寶自然知道，這是個絕好的機會。

王乾不隻是在朝中有地位，像他這樣的人，更是文學界的泰山北鬥，而那些自詡文人騷客的讀書人，他們對酒有著極度的熱愛。

如果能讓王乾為自己的酒打個廣告，以後自己釀出來的酒，自然不愁銷路。

對此，胡小寶心裏如同明鏡。

李靈去換衣服了。

胡小寶對王乾說道：“先生，我今天隻帶了一小瓶，與靈兒已經喝光了，要想再喝，隻能去我家找我的貼身丫頭杏兒去取，勞煩先生稍等，我去去就回。”

“不用。”

王乾叫住胡小寶，對他說道：“胡公子，你就不用親自回府了，我讓書院的役人過去，取過來一些便是。”

“這樣也好。”

胡小寶欣然應允。

他借來紙筆，寫下一行歪歪扭扭卻一眼就能看出是他寫的字......杏兒，見此字，速取酒來。

這字寫得真醜。

王乾真想對胡小寶嗤之以鼻。

但是，王乾打從心裏佩服胡小寶的文采。

或許字體並不重要。

“字隻是工具。”胡小寶笑著，將字紙交給了書院的雜役。

“是的。”王乾點頭說道：“在沒有認識公子之前，老夫以為字如其人，現在看來，公子之字並不能代表公子的大才。”

“過獎了。”胡小寶小小的謙虛了一下。

接下來，胡小寶又說道：“我隻是不太習慣使有軟筆。”

軟筆字十分吃功夫。

如果進了考場，還反字寫得這麼醜出天際，怕是人家都不會多看一眼，更不會在乎寫的內容是什麼。

“軟筆？何為軟筆！” 王乾很是不解。

如是問道。

胡小寶本想解釋，無奈王乾從未見過硬筆，胡小寶隻好做罷，他簡單的說道：“硬筆就是篆刀之類的東西。”

王乾了然。

外麵的夜空中，新月初霽，繁星聚？。

微涼的風吹進來。

吹起了王乾的長須。

“公子，當真是大才加身。”

“老夫讀書一生，也為官一生，隻有一事想不明白，時常困撓老夫，讓老夫我徹夜不眠。”

“得遇公子，如遇知已。”

“所以老夫想請教公子......”

胡小寶趕緊說道：“先生不必如此，有事請講，小寶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胡公子，你說我等讀書人，難道隻是為了功名，為了前程，為了光宗耀祖嗎？除了這些膚淺的東西，我們還為了什麼？”

王乾看向窗外如水一般的茫茫夜色。

他的聲音似從亙古傳來。

他王乾曾登高位，身處於一個王朝的中心，一生榮耀加身，年邁全身而退。

風起雲湧。

詭計不窮。

王乾見過太多，所以他的疑問也是代表天下學子的疑問。

日夜苦讀到底是為了什麼？

或許王乾隻是提出來這樣的一個問題，他並沒有指望胡小寶能夠回答。

“先生，我以為......”

胡小寶頓了頓，拉長聲調。

這一下吊起了王乾的好奇心，他從夜色中收回目光，轉而注視著胡小寶。

“原聽胡公子高見。”

胡小寶光芒萬丈，豪情衝天，他說道：“一世讀書，拋開那些淺顯的東西，我個人覺得應該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呼！

一陣風吹進來。

王乾愣在當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胡公子，你......”

王乾不知如何讚美胡小寶，他已經認為胡小寶說出如此驚世之言，以他王乾的才學，不配誇讚胡小寶。

不隻是王乾如此。

就連下樓下到一半的李靈，也站立在樓梯上，吃驚合不攏嘴巴。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王乾喃喃重複著這句話，而後說道：“胡公子，此話可傳千千萬萬年，會讓你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