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姐。”身後的男人小心喚她。

團兒轉身，赤紅的披風帶起一陣風。

他來了，繼生辰那日後，他又穿上了這套月牙白常服，清淡素雅，襯得他幹淨利落。隻是，這次是在她的出嫁之日。

“小姐。”男人接著說，“喬兄帶來口信，說小姐在此等候。”

團兒望著他的眼睛，想說的話卻不敢說出口：“廣笙哥哥，我有話想和你單獨說。”

廣笙停頓了一下，似乎能對團兒接下來的話猜出幾分，說道：“吉時已近，再過一會兒便會有侍女為小姐梳妝，若是發現小姐不見了，怕是要急壞了族長。”

團兒緩緩搖頭，眼裏綴著淚水，深吸一口氣說道：“廣笙哥哥，你知道我不喜歡他，不願意嫁給他。”團兒伸出雙手，輕輕握住廣笙的手腕，“我喜歡你，我自小便在你的扶持下長大，除了你，我再沒有喜歡的人。”

“團兒......”

“我知道，你與我情意相投，隻是礙於父親的麵子，但是，你對我一定是有感情的，對嗎？”

“團兒你聽我說......”

“之前幾次，我不敢告訴你，如今，如今我終於敢麵對自己的心了。眼下便是最好的機會，我們順著北麵一路走，便能出房悠山。到了外麵，我們互相照應，像凡間夫婦那樣，有自己的家庭。你說好嗎？”

雨越下越大了，一絲一絲地打在團兒臉上，落在她的睫毛上，使她看得模模糊糊的。她緊緊抓著廣笙的手，看向他的雙目，但他的深邃令她看不見他的靈魂。她多麼希望，他能夠點頭，對她說出深埋多年的情義。那樣，她一定會激動哭起來，帶著他一路向北逃去。

團兒止不住地落淚，她看到了廣笙的猶豫。她突然開始害怕了，她害怕他接下來的回答，她的心中也能隱隱約約感受到，這份感情似乎蒙著一層輕紗。

廣笙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袖口上剝落，緊緊握住，隨即又放下，說道：“團兒，我看著你長大，把你當做自己的妹妹，盡心照料。此番聯姻，是關乎我族安危的大事，若無麗山的庇佑，隻怕我族難以長久生存。”

團兒咬著下唇，盡力不讓自己哭出聲。淚水順著她的嘴角流至口中，是苦澀的。

這麼久了，她將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這麼久了，久到令她忽視了廣笙的情感。出嫁路上，媋喬一個響指，那銀白色的猛獸便將她從轎中叼出。她跨坐在它脊梁上，回頭去看廣笙。廣笙越出婚嫁隊伍，緊緊地追在後麵。看到他臉上的擔憂與憤怒，她感到無與倫比的滿足。

她想要的，隻是能夠被他所重視。

但隻要他說出任何拒絕她的話語，她的心便會即刻枯萎而死去。她便是這樣決絕的人，不願讓他感到為難，也不願讓自己卑微地掉入地底。

看她這般不甘的模樣，廣笙隻好繼續說道：“族長對我有恩，我對你斷不會有非分之想。你出嫁後，舉族遷至麗山，必定能互你周全。”

“甚好，甚好。”團兒哽咽著，卻說不出其他話來。

他決絕至此，還要她說什麼話出來，如何的難堪羞恥，她也算是嘗盡了。原來，從前的一切隻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山林清風，窗欞小語，全都是自己的臆想吧！

廣笙沉沉地低著頭，半晌，開口道：“小姐......”

她知道他要說什麼，他那樣忠心，他所做的一切不僅是為了他自己，更是為了保全族人。但她真的好想知道，這些年，他到底有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過。罷了罷了，放在心上了又如何，早該知道他是薄情的人，更是不易動心。

團兒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打斷他的話：“你且去殿外候著吧，我隨後就到。”

廣笙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莊重地向她行了大禮，匆匆轉身走了。

可惜了，這樣好看的眼睛，往後再也不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