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姐，您怎麼了？”

丫鬟小喜聽到內間的動靜，趕忙跑進室內。

林姒羞的裹緊被子，悶聲悶氣道：“沒什麼，就是做了個噩夢。”

小喜眼神懷疑，忽的像發現了什麼，嚇得慌忙捂住嘴。

“小姐，您的月土兜?”

“別說話。”

林姒低聲警告：“你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知道了嗎？”

小喜點頭如搗蒜，走出房門後，她在院中來回踱步，最後深深看了林姒的房門一眼，歎了口氣，換上不起眼的衣服朝院落角的狗洞滾去。

林姒被鬧了一場，第二日精神懨懨的，老夫人問話時險些露餡。

好在老夫人並不是個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她不說，老夫人也不多問，隻囑咐她多看些書，沒事可以跟著一起管賬。

林姒隻說是，而後佯裝如以前一般畏縮，拈了個理由返回院裏。

她一走，老夫人身邊的秦嬤嬤忍不住道：“老太太，大小姐也太......”

她想說上不得台麵，又礙於老夫人情麵，到了嘴邊的話硬是變成，“太單純了些。”

“這樣的性子，以後去婆家了怎麼辦？”

老夫人隻淡然飲茶：“她能去婆家站住腳，是她的造化，若站不住，也是命。”

“這番回家，我原也不想管事，隻是柳氏把這家鬧得不成體統，傳出去丟人，我不得不管。”

“連帶這個孩子，我也得多費心思，好歹也是嫡長女，也是我們家的臉麵。”

秦嬤嬤趕忙給老夫人添茶捏腿，“誰說不是呢，辛苦老太太現在不僅要為這個家籌謀，還得費心抬舉大小姐。”

老夫人的龍頭拐在地上狠狠一杵，“要我管家，老爺隻怕會記恨我，不如就抬舉她去對付柳氏，成了，是她的造化，外人隻說她厲害，未來也嫁得好。”

“若不成，那便是她命裏沒這個福氣，我該做的都做了，未來入了土，也不愧對林家的列祖列宗。”

“昨兒我看她臨危不亂，該是開竅了，隻希望她日後別叫我失望。”

老夫人放下茶杯，佛珠有一搭沒一搭的滾動起來。

林姒剛回院子，屁股還沒坐熱，便被侍女請去了書房。

林華堂早已等候多時。

對於這位父親，林姒幾乎沒什麼印象。

等到書房時，林華堂正在練字，哪怕已近不惑之年，一身道袍氅衣依舊顯得他挺如勁鬆。

丫鬟引林姒進屋關上門，屋內安靜的隻聽得見筆走龍蛇的沙沙聲。

林華堂為人雖不風雅，卻有一手好字。

一個‘靜’字被他寫的蒼勁，隻可惜少了字原本該有的敦厚，鋒芒畢露。

他就這麼寫了一盞茶，任由林姒在一旁站著等待。

直到茶涼了，林華堂叫了一聲上茶，丫鬟才搬來座椅。

“坐。”林華堂說話的語氣不像是對女兒，更像是對下人。

林姒也不客氣。

誰知屁股還沒坐穩，林華堂的聲音又從頭頂幽幽飄來。

“昨日之事，是你做的局？”

林姒身體一僵。

問的是趙瑜丟臉這件事，還是她親手撕開林宛月偽裝的這件事？

林姒猛掐指尖，十指連心，疼痛叫她鎮定下來。

“不是。”

林華堂看著林姒，上下打量，眼神銳利如刀。

這個年紀的孩子，被如此銳利的眼神打量，早嚇得渾身顫抖，醜態畢露。

隻可惜，裝在林姒身體裏的，是一個閱盡宮闈廝殺的靈魂。

林華堂看不出破綻，又一招手：“聽老太太說，你最近長進不少？”

林姒垂眸，做出大家閨秀該有的儀態：“祖母心誠甚篤，感動上天，幸得菩薩夢中點化，女兒長進不少。”

換來林華堂不屑嗤笑。

神佛之事沒有人會相信，心神拜佛的人，也不過是用神佛之事掩蓋真實目的。

看來，他這個向來敦厚的小女兒現在也有小秘密了。

好在這小秘密無傷大雅，隻要她不丟了林家的臉，做好林家的嫡女就行。

一個厲害的嫡女，總比一個廢物嫡女更能嫁出好價錢。

“有長進變好，以後多和老太太學著些管家理賬的本事。”林華堂收起茶杯，單刀直入。

“今天下午，京中有流言傳出，林府有小姐夜半三更，私會外男。”

“你可知有此事？”

林姒端茶的手一顫，險些暴露。

她強作鎮定飲下一口茶，大氣不敢出放下茶杯。

“既然是流言，那自然是不可信，何況父親會提起此事，定也是不信的。”

她這位父親最是好麵子，信奉官身怕沾泥這一道理，斷不會讓任何人有辱門風，更不會讓這等醜事真的鬧大了。

能把他找來私下說此事，就證明問題不大。

“不過這等子虛烏有的事，著實有辱門風，還請父親為女兒做主。”林姒恭恭敬敬的跪地行禮。

林大神露出笑臉，伸手在他肩膀上輕拍。

“父親自然相信你，這等醜事，定是捕風捉影的誣告，你且不用揪心。”

林姒正準備站起身，林華堂卻又冷不丁提起。

“為了幫你處理這件事，你姨娘出力不少，你少不得要感謝你姨娘。”

“以後你姨娘和老太太一同管家，你也要多幫忙，莫要讓她們累著，也莫要讓他們為難。”

林華堂說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實則字字錐心，句句威脅。

“我尋常忙朝廷的事務，回家後隻想好好休憩，你跟你姨娘相處，莫要鬧起來，莫要讓外人看我們林家的笑話。”

林姒的手攥成拳頭，胸腔中濃濃的不甘鬱結成團。

鬧了這麼大一場，他還是要保柳姨娘！

連老太太都出動了，柳姨娘不過被削去一半管家權，她甚至還得在柳姨娘的手下討生活！

柳姨娘到底給他用了什麼妖法？

心中萬般不甘，林姒也隻能忍著這一時，眼下根基不穩，犯不著現在就翻臉。

幾乎所有人都看到林姒委屈巴巴從林華堂書房中出來，同時柳姨娘再次管家，雖然是和老太太一起管，可這麼多年的人脈經營，家裏還不是她的一言堂？

“看來還是要多巴結姨娘啊。”

閑言碎語窸窸窣窣，林姒都不覺刺耳。

直到回自己房中，林姒臉上的委屈掃的一幹二淨。

小喜奉了茶，義憤填膺道：“小姐也太委屈了，柳姨娘不過是個妾，她怎麼能越過你去，她不過半個奴才，你才是真正的主子。”

“根基不穩，需先驅虎吞狼，就讓老太太先和柳姨娘互掐吧，隻要老太太知道，我這個女兒也比不過柳姨娘，她自然會著急。”

林姒放下茶杯，忽的又朝她微微一笑。

“小喜，還好我身邊有你。”

小喜慌忙表忠心：“我自幼就跟著小姐，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

林姒握住她的手，眉眼彎彎，笑意溫和。

“是嗎？”

“小喜，你這麼好。”

她一頓，吹了一口氣，忽的抬頭直視小喜的眼睛。

“那你為什麼要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