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孩子叫什麼名字？

許霽月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了。

小胃已經睡著了。

同病房的其他幾個病人也都睡了。

她輕手輕腳地在小胃病床邊的陪護椅上坐下，借著窗外的月色，看著小胃的睡顏。

這孩子的眉眼其實長得很像他爸爸，深邃濃厲，棱角分明，但他的性格跟他爸爸幾乎是天差地別。

有時候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她跟陸執都是很執拗的性格，一個是外柔內剛，另一個是外剛內更剛，可偏偏他們的兒子是個可愛溫柔的小甜豆，老天爺的搭配也是奇奇怪怪。

不過，不管再怎麼樣，小胃都是上天賜給她這輩子最珍貴的禮物。

她在將要離開陸執的時候發現自己懷上了他，又在瀕臨要失去他的時候再次跟陸執有了交集。

這個孩子就像是她跟陸執之間的一條無形紐帶，似乎在想盡辦法讓他們重逢。

“媽媽。”

許霽月有些抱歉，鬆開他的小手：“媽媽弄醒你了嗎？”

小胃睡得有些迷蒙，乖巧地主動把臉貼在她的掌心，小狗一樣的蹭了蹭：“媽媽，我剛剛做了個夢。”

“做噩夢了嗎？”

“我不知道算不算噩夢，”小胃輕聲說：“我夢到爸爸在外太空，遇到了一個外星女妖怪，那個女妖怪特別厲害，爸爸跟她打的很辛苦，都流血了。”

許霽月在兒子額頭上親了親：“放心吧，爸爸可是蓋世英雄，他肯定打得過女妖怪的。”

“嗯！”小胃重重點頭，對這個結果堅信不疑。

“好了，快睡覺吧，媽媽陪著你。”

“媽媽，明天我就可以做手術了是嗎？”

“對呀。”

小胃開心極了，拉著她的手抱在懷裏，“真想快點到明天。”

“小胃，做手術你怕不怕？”

“不怕！做完手術就可以給爸爸打電話了！隻要能跟爸爸說說話，我就什麼都不怕！”

“怕也沒關係，媽媽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小胃還是堅決的搖頭：“我爸爸可是宇宙第一厲害的大英雄，我也要很堅強，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許霽月的淚水瞬間就下來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調節自己的聲音，不讓孩子聽出異常：“是啊，你爸爸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很愛很愛媽媽，也很愛很愛你，還有，之前爸爸媽媽還有一隻小狗狗，比你大一點點，他叫大胃。”

“媽媽，我怎麼沒見過大胃哥哥呀？”

“因為大胃哥哥也陪爸爸一起去保衛地球了呀。”

小胃立刻說：“那等我做完手術了，我也要去外太空，我要去幫爸爸和大胃哥哥。”

許霽月身子一抖，緊緊抱著他的小身子：“可是媽媽去不了呀，你要留媽媽一個人在地球上嗎？”

小胃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伸出小手在她的臉上摸了摸：“媽媽，你怎麼哭了呀？”

“小胃，你不要離開媽媽好不好？”許霽月把臉被子裏，吸掉自己的眼淚，聲音都是悶悶的：“媽媽身邊沒有爸爸，也沒有大胃，媽媽隻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長大，一直陪著媽媽，好不好？”

第二天一早，護士就來接小胃了。

許霽月一夜沒睡，眼睛有些紅腫，護士以為她是擔心，還安撫了幾句：“小胃媽媽，你不用太擔心，換肝手術已經是很成熟的技術了，小胃手術後還需要你日夜護理呢，你可不能倒下。”

許霽月胡亂抹了一把臉，笑著道：“我是開心的，我等這一天太久太久了。”

“小胃，來，”護士衝他招招手：“跟姐姐去手術室吧。”

小胃看了一眼許霽月，她溫柔都衝兒子點了點頭：“去吧，要聽護士姐姐和醫生叔叔的話哦，媽媽就在手術室外麵等著你。”

小胃點了點頭，鬆開了她的手，牽住了護士的：“護士姐姐，我們走吧。”

整個病房的人都看的有些驚訝：

“這孩子可真乖啊，這要是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早就哭喊著不去，還得爸爸媽媽好一頓哄。”

“是啊，小胃可孩子打小就懂事，又禮貌又乖巧，小胃媽媽教得好啊。”

連鄰床的阿婆也衝他豎起了大拇指：“小胃可真勇敢！”

小胃似乎很喜歡聽這樣的誇獎，頓時挺起了小胸脯，驕傲道：“我爸爸是拯救地球的大英雄，我像爸爸。”

小胃在這個病房裏住了將近四年，病友們和護士們也都知道他的情況。

所謂的什麼拯救地球的超人爸爸，不過都是許霽月編出來哄孩子的話罷了。

但小胃這孩子實在是太過惹人疼愛，所以大家都默契地維持著這個謊言，沒有人去戳穿。

在男孩子的心裏，爸爸就是一座大山，雖然小胃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爸爸了，但許霽月還是想在孩子心裏把爸爸的形象立起來。

他正義，英勇，善良，真誠，而且武力值非常高，可以把壞人通通消滅。

他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護士姐姐，我們走吧，我們快點做手術。”

說著，就牽著護士的手急吼吼的往外走。

護士被他拉著走，輕笑道：“做手術你為什麼這麼急呀？”

“因為做完手術就到我四歲生日了呀，我就可以給爸爸打星際電話了......”

按照醫生術前給許霽月看的手術通知書，換肝手術大致需要六個小時的時間，而且因為小胃年紀太小，手術難度更大一些，所以手術時間有可能會延長。

許霽月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手術外的她，每一秒都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早上八點進的手術室，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從手術室裏走出來了一個護士，急匆匆的。

她趕忙上去問道：“護士，我兒子的手術怎麼樣了？”

護士也很焦急：“還沒開始做呢，捐肝的捐獻者怎麼還沒到呀？在這麼下去，麻藥的時間都得過了。”

許霽月心裏咯噔一聲：“捐獻者沒來？”

可是昨天林清顏已經答應了會辦好這件事，她也給林清顏下了魚死網破的最後通牒，為什麼捐獻者還是沒來？

護士安撫她：“小胃媽媽，你也別太擔心了，我再聯係一下。”

她撥了個電話出去，許霽月緊張地攥緊了拳頭，渾身發抖。

好在，電話很快就通了。

護士跟他溝通了兩句，然後終於放下心來，掛了電話之後跟許霽月說：“放心吧，捐獻者公司臨時出了點事，正在趕來的路上了，路上有點堵車而已。”

許霽月渾身都脫了力一般：“好，能來就好。”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個小時過去，下午兩點，本應該是手術做完的時間了，捐獻者仍舊沒有出現。

護士急得團團轉：“怎麼回事，怎麼電話都打不通了......”

許霽月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護士，麻煩你給精神科的林醫生打個電話，她認識捐獻者。”

“你是說林清顏醫生嗎？”

“對。”

“可真不巧，林清顏醫生請了三個月年假，今天已經開始休假了，誰都聯係不上。”

許霽月頓時如墜冰窖：“什麼......”

“我再打幾個試試。”

護士又給捐獻者打了幾個電話，她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許霽月可以清晰地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機械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怎麼關機了！這個關鍵時刻怎麼關機了！不會是臨陣退縮了吧？”

捐獻者一直不出現，林清顏休年假，她一早就計劃好了！

她就是要拖死小胃！

許霽月一把抓住護士：“護士，我兒子如果這一次換不成肝的話，還能等多久？”

護士有些不忍：“小胃媽媽，之前醫生應該也跟您說過了，小胃的肝病已經拖了三四年，恐怕真的拖不下去了。”

“最多最多，還能有多久？”

“不到一個月吧。”

許霽月的大腦一片空白，後退了好幾步，跌坐在休息位上。

“小胃媽媽，你也別太絕望，我們這段時間采集了很多獻血者的血樣，也會進行比對的，如果有比對上的，我們也會盡快聯係對方......”

這話說出來，就像是無用的安慰。

四年了都沒等到，一個月......怎麼可能？

“配上了！”

遠處，一個護士興奮地揮舞著一張報告單跑了過來：“楊護士，你快打這個電話，這個人跟小胃的配型成功了，看看能不能說服他，救小胃一命！”

小楊護士也激動起來，“我這就打電話！”

一顆強力安眠藥下去，讓陸執睡了將近二十個小時。

要不是被急促地電話鈴聲響起，他還醒不來。

摸過手機一看，來電的是個陌生號碼，還是個座機，他隨手掛斷，繼續躺了回去。

可剛躺下沒兩秒，手機又不依不饒地響了起來。

他皺著眉，不耐地按下了接聽鍵：“誰？”

“您好，請問是陸先生嗎？這裏是中心醫院，您跟我們醫院一個肝病的孩子配型成功了，孩子現在危在旦夕，能不能懇求您，給孩子捐一部分肝臟，救救他......”

“不捐！”說著，就要掛斷。

“先生！請您先不要掛斷好嗎？小胃今年才不到四歲，真的是很乖巧很可愛的一個孩子，如果再不進行手術的話，很可能就活不過四歲生日了，請您發發善心，小胃他真的很需要您的幫助......”

陸執還是想掛斷，可是懸在掛機鍵上的手指突然頓住了，他猛地清醒過來。

“......你剛剛說，那孩子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