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國三十四年,京城。
大紅綢緞掛滿了整個熠王府,處處張燈結彩,透著新婚的氣息。
但正堂內坐著的賓客卻麵色悲慟,眼眶通紅。
一對身穿緋紅喜服的男女,分別被人攙扶著站在廳中。
“千裏姻緣黃道日,百年共枕美景時!”
一道渾亮的男聲驟然響起,鑼鼓聲和嗩呐聲接踵而來。
白槿玥被嘈雜刺耳的聲音吵醒,她有些費力的睜開眼,整個人還有些渾噩。
怎麼回事?
她頭上蓋著一塊紅布,隻能依稀看到自己身上穿著的也是一身紅,貌似還是電視劇裏女演員穿的那種古裝......
白槿玥心底一咯噔,連忙冷靜捋清自己亂如麻的思緒。
身為二十九世紀最優秀的航空軍醫,她為了拯救防空洞內數以萬計難民的安危,以身擋住了敵人投來的炸彈。
四肢百骸炸得粉碎的那一刻,白槿玥清楚感覺到自己的魂魄也跟著飄散成虛無。
一個死無全屍的人,怎麼會四肢健全的被人攙扶著站在這個地方?
白槿玥張了張嘴,想問詢扶著自己的人,卻發現自己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身為醫生的她很快發現自己身體的不對勁,不光說不了話,還四肢軟綿有氣無力。
“吉時已到,恭請熠王爺、熠王妃行拜禮——”
正在這時,正北方向又傳來了剛才的男人吆喝聲。
“一鞠躬,拜天地,佳偶天成結良緣。”
白槿玥還一頭霧水,左右兩側的人帶著她往東邊方向轉了轉身,隨即一隻手搭在她後頸處,壓迫她低頭鞠躬。
紅蓋頭隨著這一係列動作飄動,白槿玥看到了一雙雙黑布鞋和繡花鞋,還有古色古香的紫檀木椅。
她心中驚駭不已,難道有醫術超脫科學的人救了她,然後帶著她來拍古裝電視劇了?
自己是一個醫生啊,怎麼能改行做演員呢!
正在一頭霧水卻不得解時,又聽得有人大喊。
“二鞠躬,拜高堂,恩重如山父母情。”
旁人又帶著白槿玥轉了個方向,手的力道帶著幾分粗魯的往她後勁重重一壓。
白槿玥渾身虛脫無力,被那人這動作弄得差點朝前栽倒。
但旁邊的兩人一直死死攥著她的胳膊,沒讓她姿態有異。
低頭鞠躬之際,白槿玥看到正前方坐著的是一個身穿明黃錦袍的中年男人。
雖看不到臉,但看著他此刻的坐姿也知道威嚴可懼。
他的身側坐著一個身穿素白服飾的女人,依舊沒法看到麵容,卻能聽到她小聲的抽噎。
“三鞠躬,夫妻對拜,紅花並蒂結連理。”
一道吆喝聲傳來,白槿玥再次被人挪著轉動方向,和身側的男人相向而站。
順著被微風吹得飄拂的紅蓋頭,她驚駭地發現站在自己對麵穿喜袍的根本不是人!
而是......一個稻草人!
一個身高八尺,綁束成型的稻草人!
白槿玥驚得腿一軟,不過此刻的她本就四肢無力,此刻的腿軟沒讓她有任何肢體變化,而是頭痛欲裂到仿佛要爆炸。
與此同時,一段零碎的記憶一幀幀在她腦海中飄閃而過......
原來這不是在拍電視劇,此時的她也不再是二十九世紀的白槿玥,而是翊國禮部尚書白勤堂的二女兒白槿玥。
而身邊這個稻草人是當今聖上第五個皇子簫溟熠的替代品。
聽聞他已病入膏肓需要娶妻衝喜,欽天監監正據其生辰八字和天象,推測出適合衝喜之人在東南方向的百年榆樹附近。
那棵榆樹,正在白府庭院之內。
白家嫡長女白汐月集萬千寵愛於一人,白老爺自然不會讓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受這種苦。
為了白府名譽和安危,生母早逝、性格懦弱不討喜的二女兒白槿玥成了合適人選。
原主聽聞五皇子不過是吊著一口氣,隨時都會兩腿一蹬上西天,一向唯唯諾諾的她死活不願嫁。
“女兒不願嫁去守活寡,求父親收回成命......”
但白槿玥的苦苦哀求和卑微抗拒,換來的是白老爺命人用迷藥將她昏倒,送上了花橋。
隻不過下花轎的人,已經成了此時的白槿玥。
她,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個她在曆史書上從未見過的朝代......
嗩呐聲和鑼鼓聲響亮了幾分,拉回了白槿玥的思緒。
剛才的男聲再次渾亮響起——
“禮成,入棺!”
入什麼?
白槿玥的心臟都停滯了半瞬。
正常流程不是送入洞房嗎?入棺是什麼意思?
她心中升起一抹不安,身側兩人已經一前一後將她放倒抬進了一個木製的箱子內。
說是箱子,白槿玥的心中已然明了,這是棺材!
難不成那吊著最後一口氣等著娶媳婦的熠王早已死了,現如今的成親儀式不過是為了有個陪葬品?
棺材蓋被人抬了上來,緩慢地滑動蓋住整個棺體。
白槿玥原本還能依稀看到的亮光,此刻全被黑暗淹沒。
“熠兒,我的孩兒......”
有貴婦的悲慟哭聲,還有其他人的抽噎嗚咽,似乎都在為熠王和熠王妃送行。
白槿玥心中欲哭無淚,她很想跳起來掀開棺材蓋,告訴他們自己還是個大活人,不能陪葬!
但四肢無力的現實讓她明白,這不是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而是尊卑鮮明的皇權王朝。
不管是陪葬還是殉葬,隻要掌權者想,便可以不計其數。
一陣跌宕移動,白槿玥感覺有人抬著棺材往外走,似乎放在了馬車上,又朝著更遠的方向行駛。
隨著晃動,她感覺自己的左邊胳膊和左腿都碰到了一個不硬不軟的物體。
不像棺材壁,像是......五皇子熠王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