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你怎麼看?”
卷宗被毀,追風二人即便再惱劉知州也於事無補,簡單盤問後便走出府衙。
“第一,卷宗定是被人故意燒毀,那火燭下座有銅胎,如何不穩傾斜?”
“第二,主簿柳致秋對答太過流暢,神情語態似乎早有準備,劉知州尚且慌亂,他一個主簿倒顯得泰然自若,不合常理。”
推理重度愛好者蕭文遠同學看過上千部探案片,一般真凶都可能是很不起眼的路人。
“你分析的不錯,按照昨晚的推斷,現在當務之急先要找到案發當日進過溫懷玉房間的第三者是誰,此人有重大嫌疑。”
追風補充道。
“所以?”
“所以我們要二探春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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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兩位大人呦,老鴇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溫姑娘的規矩是不允許丫鬟侍寢,所以翠紅整晚都守在門外,真沒看到其他人進去過!”
老鴇子手持秀帕,一個勁兒的哭天抹淚。
“媽媽說的沒錯,那晚我記得很清楚,孫公子茶圍勝出後,被我家小姐點了名,沐浴後入閣就再沒出來。我一直守在門口,確實沒有第三個人進去過。”
溫懷玉的貼身丫鬟翠紅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白天呢?是否有人進入過溫懷玉閨房?”
蕭文遠眉頭緊皺。
“沒有,我家小姐白日裏喜歡看書,我數次為小姐添茶,我敢保證,沒有其他人來過。”
“看書?溫懷玉識字?看的什麼書?”
“大人稍等,奴婢不認得,我取給您看。”
片刻,翠紅雙手捧上一本稍顯破舊的書來。
“《淮南子.說山訓》”
蕭文遠眼前一亮,要知道在大楚,讀書是一件開銷頗高的事。重男輕女的大環境下,家裏孩子又多,能保證男孩讀書就很不錯了,哪裏有錢給女子讀書?即便是有,也緊是會簡單寫個姓氏,要說是讀書,而且是讀《淮南子》這樣的書,恐怕蕭文遠自己都讀不進去。
三好青年蕭文遠看了旁邊的追風一眼。
“溫懷玉何日來的你這裏,來的時候都帶了什麼?”
“回大人,溫姑娘是三年前來我這的,來的時候一件包袱也沒有,隨身隻背著一張古琴和這本舊書。我當時也覺得奇怪,怎會有這樣的女子,出門連個隨身衣物都沒帶。”
追風略微沉吟,似乎抓到了什麼,繼續道:“可是屋內那張古琴?”
“正是。”
“把溫懷玉來你這裏的情形,身著衣物、體貌樣態,所說之話全都給我仔細回想一遍!”
追風聲音突然淩厲起來,嚇得老鴇子渾身哆嗦。
“是,是,小人這就想,這就想!溫姑娘來時穿著一件藕色長袍,絲質應該是不錯的麵料,但是上麵卻有有兩處補丁。臉色蠟黃,腳底有血,看起來十分憔悴,來找我時說能不能給她吃口飯,她願意在這裏彈琴相抵。我見她可憐,便應了下來。”
“你是說溫懷玉剛到你這裏來時隻是為了吃口飯,不是投身?!”
“沒錯,開始我還勸她就留在我這裏,她死活不同意,這種事嘛,不是心甘情願的話老爺們也不喜歡,我也就沒強迫。”
老鴇子眼珠子骨碌碌轉道。
“那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接客的?”
“嗯,我想想,好像是來我這裏一個月後吧,有一天晚上她忽然就來我房間,說她同意了,今晚就要接客,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不過既然姑娘願意,我自然是要答應她的。”
問到這裏,追風和蕭文遠不約而同的看了看對方,事情比他們想的要複雜。
“最後一個問題,溫懷玉從哪裏來?”
“我倒是問過,不過她說從哪裏來已經不重要了。”
老鴇子鬆了口氣。
“是個奇女子。”
蕭文遠歎了口氣,將手中古書展開遞給追風。
追風接過看去,隻見當中一段被人用朱砂圈起,圈內墨痕已淺,顯然是經常被人用手撫摸所致,但仔細看去仍能分辨出來。
“以小明大,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
... ...
離開春柳院,蕭文遠把從古琴上拓下來的商號小心收好,神色沉重。
“從許州到京城來回差不多要四個月,要救孫海山,算算日子,留給你的時間可不算多。”
追風拍了拍蕭文遠肩膀。
“我知道,走吧。”
二人沒費什麼功夫,就得知了製作溫懷玉古琴的商家,沒出意料,果然不在許州,而是在許州下屬的一個縣裏。
傍晚。
“沒錯,這是我們的字號,按二位客官的描述,那張古琴也確實是我們所製。”
店老板拿著蕭文遠給過來的拓片,仔細看後說道。
“那煩問掌櫃,當時夠買這張琴的主人可還記得,可是個女子?”
蕭文遠二人找了十餘家商行,終於在最後一處找到了。
“客人太多,我也記不得,不過還好我們這每張琴都有唯一的標識,有購買記錄,二位客官稍等,我去查閱一下。”
二人見狀,心中稍喜,片刻後,隻見掌櫃拿出一本花名冊,兀自查找起來。
“哦,找到了,這張琴是永清十八年所售,不過購買人並不是女子。”
店老板手指按住花名冊上的一條字跡說道。
被社會毒打過的蕭文遠自然知道老板何意,用胳膊肘懟了懟追風:“拿出來。”
追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就要把隨身家夥掏出來。
“能不能別到哪裏都掏你的破牌子,我說的是銀子!是銀子啊大哥!”
“要銀子幹嘛,你沒有嗎?”
追風破案能力雖強,但用現代話說就是智商高,情商低,純純的技術工種。
“我一爛跑堂的能有幾個子兒?麻溜的吧!”
蕭文遠也不等追風反應,伸手一把拽下其腰間錢袋。
“夠了吧!”
蕭文遠拿出一錠五十兩雪花白銀,“啪!”的一下拍在桌上,霸氣十足!
不光用錦衣衛的名,還要用錦衣衛的利。這若是讓錦衣衛指揮使郭守泰知道了,隻怕是送社會青年蕭文遠去詔獄都是輕的。
“夠了,夠了!二位大爺請看!”
二人接過花名冊,順著指跡看去,五個歪扭小字,像是一支發著光的箭,將二人的心一並擊穿。
“平西,柳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