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浴桶,淩清宴聽話的閉上眼睛。
浴桶中水汽騰騰,但接近他身體的部分很快就有冰碴結出。
寧悠然蹙眉,他的寒毒竟然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了。
若不能及時祛除,別說三月,能活一個月都要算他命大。
深呼吸口氣後,她開始飛速的在他的脊背上施針,用銀針率先封住脊椎兩側的風門,再將腰椎上的大穴封住。
淩清宴隻覺得上半身完全被禁錮住,無法轉動,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一股寒意逐漸從丹田上升至頭頂,冷汗撲簌簌的落下。
察覺到異樣,寧悠然迅速在人中處紮了一根銀針,隨即問道:“淩清宴,能聽到我說話嗎?”
適才熱氣騰騰的熱水,如今已經變得冰冷,淩清宴艱難的吐出一字:“能。”
見情況不妙,寧悠然不敢耽擱,鎖住幾處大穴後,開始在泛寒意的地方拔火罐。
肩胛處的冷汗已然結成冰晶,火罐咬上冰晶立刻結滿瓶壁。
好在這一罐下去,淩清宴的臉色恢複了一些。
寧悠然顧不上擦臉上的汗水,進到他的房間找尋其他可以用作火罐的材料。
在書架的另一側擺滿了各種形狀的酒壇,寧悠然抱了幾個出來,迅速咬住他其他泛起冰晶的位置。
半個時辰過去,總算是做完了一切,隻等冰晶慢慢消去此次祛毒便可完成。
寧悠然脫力的坐在石凳上,沒想到一個小小寒毒竟然如此費時費力。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不知何時,寧悠然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天色漸暗,浴桶中的男人終於睜開了雙眼,淩冽的寒意從他的眼中迸發出去。
若是有人此時與他對視,怕是要被傷了眼睛。
他從浴桶中起身,身上的瓶瓶罐罐盡數落進水裏。
淩清宴動了動手腕,難得感受到了身體的輕鬆暢意,沒想到那女人竟然真的能祛除寒毒,倒是小瞧了她。
環視四周並未瞧見寧悠然的身影,淩清宴不免蹙眉,那女人竟沒守在自己身旁嗎?或許是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還在睡著的寧悠然猛地驚醒,起身就對上一道淩厲的目光。
“你,你醒了,可有什麼不適?”
淩清宴不語,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
每靠近一步,寧悠然的心就加快一拍。
他......他要做什麼?該不會是治療失敗要殺自己滅口?
不過瞧著他額間的黑線已然少了許多,應是有效的吧?
他越是不說話,寧悠然就越是害怕,不免向後退了幾步:“你,你......你想要做什麼?”
誰料這男人直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好巧不巧的又碰到此前的傷患處。
強烈的疼痛感令寧悠然的身體忍不住一顫,用力甩開他的禁錮,滿臉慍怒:“淩清宴,你又抽哪門子風!”
自己辛苦一下午,他不言謝也就罷了,又來這一出意欲何為?
瞥見手腕上的那道紅腫,淩清宴麵露一抹尷尬:“抱歉,是我手重了。”
“?”寧悠然疑惑的看著他,道......道歉?
活閻王也會道歉?她沒聽錯吧?
在她震驚的眸光下,淩清宴輕柔的拉起另一隻手腕:“換身衣服,帶你去見爹娘,自你進門以來,還未給二老敬茶。”
大婚那日,寧悠然連怎麼拜堂成親的都沒有印象,更別提見過他的爹娘了。
隻是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兀了,讓她一時半會還沒辦法接受。
渾渾噩噩間,已經坐上了馬車。
畢竟要見淩家長輩,寧悠然戴了塊紗巾遮住臉上的胎記。
淩清宴身為當朝首輔,住的是皇上親賜的府邸,自是不用和淩家旁人住在一起。
馬車行了半個時辰,終於停了下來。
下車映入眼簾的兩個蒼勁有力的字——淩府。
門口擺放兩個威武霸氣的石獅,漆紅色的大門鑲嵌著兩個麵容凶猛的鋪首銜環,無一不在宣誓主人的霸氣。
寧悠然的心底沒來由的有些緊張,手心微微出汗。
淩清宴快步的走在前頭,雲兒扶住她的手臂,附在她耳邊輕聲提醒:“夫人,淩老爺如今任職內閣,職位比我們大人還要高上一截,您一會可千萬別說錯話了。”
不愧是淩清宴的人,是個聰慧的小丫頭。
寧悠然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小聲詢問:“那淩夫人呢?可有什麼要注意的?”
“淩夫人是淩閣老的續妻,並不是大人的母親,雲兒不曾聽說過她的信息,所以並不知道該注意什麼。”
主仆二人正說話間,走在前麵的淩清宴突然頓住了腳步,聲嚴厲色:“少說話,免得丟人現眼。”
男人的語氣中透露出濃濃的不屑之意,寧悠然咬緊銀牙,沒有出聲反駁。
叩響銜環,立刻有小廝走了出來。
一見來人是淩清宴,立即行禮:“少爺,我這就去通傳老爺和夫人。”
晚風微涼,寧悠然不免緊了緊衣裳。
耳邊傳來一道聲音:“冷了?”難得聽到他的關心之語。
寧悠然輕哼,不留情麵的懟了回去:“不勞煩首輔大人關心,少說話,免得惹事。”
她眼底帶著一絲不耐,表情更是嘲諷,在這裏做樣子給誰看?
“首輔大人既想表現的貼心,怎不白日帶我過來?也好叫旁人瞧瞧你是怎樣一個體貼的丈夫。”
不成想自己真心實意的關心在她的眼中如此不堪,淩清宴的眼神也浮上一抹慍怒。
流轉在兩人周圍的,仿佛是片片刀光劍影,雲兒也跟著緊張起來。
好在淩府的大門很快敞開,小廝引著他們去往會客廳。
走過兩道影壁後,終於進了一個院子,正廳內坐著的,不隻有兩人。
在主位兩側,分別坐有一對夫妻,看樣子應是淩家的其他長輩。
想起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情景,寧悠然有些發怵。
這幾位怕就是那些不好惹的親戚,專門刁難新婦的。
還不等他們進入主廳,坐在主位右側的一個身著暗紫色華服,頭戴各種金釵玉飾的微胖女人發話了。
“呦,清宴終於舍得帶新婦回來見爹娘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新婦了呢。”
“誒?大嫂,我可聽說新婦從前是被養在鄉下的,過了及笄才被接回來,丞相家的女兒應該不會像那些鄉村野婦一般吧?”
主位上的女人麵色有些難看,說到底也是他們大房的兒媳,不應該被二房這樣恥笑。
寧悠然注視著那位口出嘲諷之語的女人,記下了她今日的模樣。
早晚有一天叫她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
見寧悠然盯著自己,婦人立刻不悅的斥責:“到底是個沒規矩的,怎麼說我們也都是你的長輩,你就隻這樣站著?淩家可不是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