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你其實很清楚那個刺客為什麼要殺你吧？”

此刻的我已經換了身幹淨的服裝，頭發規矩地挽起，手裏還捧著塊梅花糕，走在熱鬧非凡的街頭，混入談笑的人群間。

楚瑾安在旁邊跟著我，抬手替我擦去嘴角的糖渣，有些沒好氣地問道。

“能招惹上殺身之禍，無非是跟穆辰安有關唄，我陪了他那麼長時間，想要我命的人怕是這條街都站不下。”

我隨口說道，眼神被前方歡慶的鑼鼓聲吸引，紅火的轎子此刻無比明豔，而轎前馬背上的人也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

“錦枝，等我複了仇，我一定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地讓全天下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愛人。”

記憶中眼如繁星的少年與此刻穿著華貴錦服的新郎官重疊，我一時間在原地愣了神，身體本能地顫抖了一下，手中的未吃完的梅花糕因此落了地。

可惜了，餘下一口本想著分給師父嘗嘗的，這麼想著，提著燈籠吹著嗩呐的隊伍已到了跟前，我忙避到一旁，卻正對上了穆辰安的眼睛。

他微微愣了愣神，下意識地張開嘴，卻沒有出聲。

從他的口型，我能看出，他在喊我的名字。

身體被人猛地摟入懷中，比起往日的溫和，此刻楚瑾安的動作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粗暴，我此刻與他的距離極近，可以嗅到他脖頸邊草木味的香氣。

他的眼神並沒有看我，相反充滿敵意地怒視著立於白馬背上的穆辰安，下一秒，他抬起我的下巴，親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聽到了馬蹄偏移和人群騷動的聲音，穆辰安不善的目光死死地注視著這邊，迎婚隊列因此停下的刹那，一隻箭夾雜著破空聲射中了他剛剛所在的位置，筆直劃破了身旁的紅轎。

轎子中立刻傳來了驚呼的聲音，人群亂作一團，穆辰安遠遠地看向箭飛來的方向，用力攥住馬的韁繩，不善的目光在楚瑾安臉上停留了片刻，便揚長而去。

這塊地帶也有不少巡邏的官兵，加上追過去的穆辰安也是有著赫赫戰功的王爺，想必那個小賊很難逃出追捕了。

身邊的楚瑾安舔了下唇間的糖霜，皺眉道：

“太甜了，你怎麼喜歡這種膩人的糕點。”

他的語氣隱約有些不快，耳根卻有些發紅，我伸手勾上他的手指，眼神卻看向遠處的騷亂。

行刺的人已經被抓獲——以屍體的狀態，身上穿著同先前試圖刺殺我那人如出一轍的黑衣，死去的屍體指尖發黑，是含毒自盡。

穆辰安泄憤般將佩刀狠狠地刺入那人的身體，飛濺的血液染上了身旁的地麵，他臉上毫無先前那副得意的神情，臉色難看到旁人無一人敢貿然搭話。

受驚的新娘被陪同的丫鬟扶下了轎子，輕挑起的蓋頭下，胭脂染得那張平日素雅的臉頰如同綻放的海棠，惹眼得很，我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這一看就出了事，新娘勾起的手指本在嬌滴滴地擦拭著眼角的淚珠，掀起眼皮跟我對視的一刻，她驚愕得顧不上貴家小姐的禮儀，當場破口大罵道：

“林錦枝！你個毒婦，存心想壞了我跟郎君的大喜之日，勾三搭四的狐狸精，我今日非得扇爛你這張臉不可！”

我抬手握住她扇過來的手腕，仔細打量著她的眉眼，這才從記憶角落記起了這張臉的主人。

讓穆辰安愛得死去活來的，當朝首輔的女兒，也是剖去我本命蠱所救的人，許遙清。

拽著她手腕的指節猛地用力，我甚至聽到了骨節發出的哢哢聲，身體在厭惡眼前的人，可我的情緒卻無動於衷，還不自知地輕笑道：

“遙清，恭喜啊，這麼浩大的婚禮，也算是十裏紅妝，明媒正娶了。”

許遙清疼得眼淚都塊掉下來了，一個勁地想要掙脫，但她哪裏掙得開，而伴隨著我的動作，肩頭竄出的小蠍子也攀附上了許遙清白皙的手腕上，尖尖的尾勾懸在脈搏處。

“啊———這是什麼惡心東西！！”

許遙清當場嚇得臉色慘白，猛地用力甩開了我的胳膊，整個人慌亂地不斷搖晃著胳膊，也不敢確認手腕上的蠍子還在不在，眼淚將妝容完全暈開了，手上全是湧出的冷汗。

我從手袖間摸出那隻匕首，探到她的眼前，而指尖的黑蠍也如同刀刃的配飾般攀附著，我壓低聲音冷哼道：

“祝兩位絕配的才子佳人日後圓滿，家庭和睦，前程似錦啊。”

刀刃輕拍她的臉頰，我清楚地從許遙清的瞳孔間讀出了劇烈的恐懼，她猛地尖叫了起來，顧及不上此刻的身份，她跌跌撞撞地向後退去，腳下無力到險些癱坐到地上。

在她摔個四麵朝天前，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將她從地上強硬地抓了起來，充斥著不悅語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遙清，注意禮儀。林小姐，真沒想到過去那麼久，你竟然真會為了幾句失言，就如此歹毒，不擇手段。”

穆辰安高傲地立在許遙清身後，漆黑的眸子流露出深深的厭惡，他輕蔑地掃視著我身旁的男人，冷聲諷刺道：

“難怪當日你不辭而別，原來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還真是十足的虛偽，你口中的愛就是如此兒戲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