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顧卿言回府已是三更天。
他躡手躡腳的打開門,驚訝的看見坐在桌邊還未入睡的我。
我瞧見他手裏,拿著一方青色的手帕。
“這是要送給我的麼?”我視線輕飄飄的落在帕子上。
起初他愣了一下,臉上緊張的神色一閃而過,而後緊忙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和往常的溫柔別無二差。
“我瞧夫人的帕子用了好些年了,你身子又不好,不想你自己縫帕子,以免傷了眼又傷了身體。”
他朝我信步而來,把我摟在懷裏,自然而然的將這青色的帕子擱在我的手心裏。
“我今日與王員外聊的投機,一時忘記了時辰,夫人莫生氣。”
我仰起頭,輕嗅他衣裳處染滿了的女兒清香,心中陣陣絞痛:“當真是和王員外出門去了?”
“如若不然呢?”顧卿言覺得好笑,長袖一揮,“這王員外府中上下皆可為我作證,夫人可別多想了啊。”
好一番信誓旦旦的言辭,我竟不知他從何時開始,對我撒謊已經可以信手拈來,毫無半分心虛!
我看向手中的帕子,眼眶發疼:“這上頭刺的是並蒂蓮啊…”
“並蒂蓮寓意深厚,我選了許久,才把這帕子買回來。”他繼續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
我忍著心裏的疼,顫抖著聲音問他:“可還稱心如意?”
“帕子麼?”他想也沒想,一字一句的在我耳畔回答,“喜歡,深得我心。”
從未想過,人的話會和刀子一樣,把心戳的鮮血淋漓。
我把這一方帕子攥的緊緊的,不死心的再問了他一遍。
“當真這麼得你心啊?”
這一次,顧卿言沒有立馬回答,他凝望著我的雙眸,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屋子裏焚燒著檀香,夜裏最是寂靜。
我記得我和顧卿言剛認識那會兒,我還是豆蔻年華。
汴京城中出了名的將軍府就在我家對麵那條街,何等潑天富貴的運勢,旁人求都求不來,自然而然的,我也認識了小將軍顧卿言。
他年少成名,和他父親一樣用的一手好槍,他說槍乃是百兵之王,可破百刃,和他的父親一樣毫無破綻。
那時我便讚歎這少年意氣風發,渾身將門血氣。
我倆常常遇到,便也相識了,有一次我被城頭李家的紈絝嫡子欺負了,顧卿言第一個出麵幫我討回公道。
他是硬生生把李家逼得帶著兒子來我家裏道歉。
我對顧卿言感謝,他卻一仰頭,傲嬌的告訴我:“我爹告訴過我,喜歡的女子是要拚盡全力保護的。”
玉蘭樹下,才僅豆蔻之年的我怔怔的望著他,生平第一次被一個男子直言喜歡,羞得我好些天沒有去見他。
他還不知所雲,日日來我家尋我,害得街坊鄰居都知道了。
本來老將軍在世時,對我頗為青睞,時常和我父親說親,我父親舍不得我,一拖再拖,拖到我及笄之後才同意。
出嫁當日,我兩家就隔了一條街,顧卿言非要敲鑼打鼓,聲勢浩大的繞著整個汴京走了一圈,生怕有哪門哪戶聽不見,鬧得皇宮裏的人都說笑起來。
如此良緣,誰能不羨慕?
不管是誰坐上我這個位置,恐怕都會被顧卿言的舉動迷的神魂顛倒,認定了此生隻嫁他一人。
偏偏就是這種偏愛,給足了我七年,讓我恍惚所以的愛著他。
結果呢?
他早已不是最初的他,留在原地的隻有我一人罷了。
如今我心裏念著我們剛成親的那會,眼前瞧著手裏的青色帕子,竟說不出一個字。
“夫人,你怎麼了?”顧卿言輕撫我的臉頰,望著我,“說話啊。”
我沉默了半晌,落下一滴淚。
這把顧卿言嚇壞了,他慌張的把我摟在他懷裏,輕拍我的後背。
“夫人,你這是哪一出,怎得還哭了?是不是怪我今日回來的太遲了,是不是擔心我?”
他這麼著急,急的那麼真,叫我一時分不清真假了。
為什麼你心裏已經有了別人,還不放過我呢?
我的眼前再度閃過白天見到的那女子,已經顧卿言給她的一個吻。
明明顧卿言曾經跟我說過,絕對不會納妾,絕對不會變心,身在將門,決不食言,可他卻和其他女子有了親密的接觸。
怒火上來,我一把推開他,將手中的帕子扔在了他的身上。
“你喜歡上別人了,為什麼不告訴我?青天白日,你二人在顧府門前耳鬢廝磨,你把我置於何地,顧卿言!”
他愣在了那,表情複雜的凝視著我,半晌沒有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