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生死了。
他的葬禮上雨下的很大。
我站在墓碑前卻總是感覺到肖城的妻子在偷看我。
1
我叫林知風,姐姐叫林般若。
我和姐姐是雙胞胎,在福利院長大。
肖城是我們在福利院的好朋友,他總是調侃我和姐姐長著一樣的臉,性格卻天壤之別,他還很愛捉弄我。
那段在福利院的日子,經常會半夜打雷,我害怕的時候,姐姐總會抱著我給我唱歌。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空放光明...”
可我不曾想,這首歌會在有一天成為我的噩夢。
2
多年後,姐姐經營著一家公司,遇見了張生。
張生和肖城是大學同學,但他畢業後放棄了從醫。
而肖城卻成為了一個頗有名氣的整形醫生。
我做了一名畫家,整天呆在畫室裏,隻對畫畫感興趣。
姐姐和張生情投意合,不久便結了婚。
嫁給張生後,姐姐一心撲在家庭上,公司交給了姐夫。
在我成功完成那幅畫作並賣出高價的一年,姐姐一歲多的女兒因先天疾病去世。
外甥女的死給了姐姐很大的打擊,也讓她和張生之間產生了心裏隔閡。
3
“轟隆隆...”
外甥女忌日的晚上,外麵打著雷。
我輕輕打開姐姐的房門,見她坐在床上小聲哼著歌。
但聽不清在哼些什麼。
她在看牆上女兒的畫像,那是我為外甥女所畫的一歲生日禮物。
姐姐看到我,停止了哼歌,向我招手。
我走過去坐在床邊,抱住姐姐說道
“姐,一切都會好的,心心肯定不想你難過。”
姐姐還是直勾勾的看著畫像
“陪姐姐去國外散散心好嗎?”
“嗯?好啊,太好了,姐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聽到姐姐終於不再困住自己,我立馬笑著答應。
“姐,外麵打雷,你像小時候那樣給我哼歌吧。”
我撫在姐姐耳邊說,手上抱著她的力道更重了些。
姐姐輕拍著我的後背,嘴裏又哼起了歌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我無意向床邊的鏡子裏瞥了一眼,看到門縫被悄悄合上。
我想肯定是姐夫了。
4
在國外的那段時間,姐姐表現的很正常。
一度讓我認為姐姐已經釋懷心心的死了。
直到心心冥誕那天,我們從墓地回來,姐姐一個人進了房間。
她讓我們不要打擾她,她要休息會兒。
等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姐姐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
姐姐走的很安詳,她就像睡著了,嘴角帶著笑。
在律師宣讀完姐姐的遺囑後,我才知道姐姐已經計劃了很久。
姐姐把公司留給了張生,給我留下了一輩子花不完的錢。
她還單獨給我寫了一封信。
信裏姐姐讓我帶走她房間裏心心的畫像,好好保管它。
我想那幅畫像對姐姐真的彌足珍貴。
5
如姐姐遺願,她的葬禮很低調,隻通知了一些重要的朋友。
葬禮上,肖城抹掉我的眼淚,擁抱了我溫柔的說
“別怕,我一直都在,我永遠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聽著他的話,我崩潰了,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
處理完姐姐的後事,我和張生站在她的墓前呆了好一會兒。
看著他頹廢的樣子,我都心裏很不是滋味。
“姐夫,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姐夫了。我準備出國了,你也要重新好好生活,我想這也是我姐所希望的。”
我蹲下身,撫摸著碑上姐姐的照片對張生說道。
張生愣了下回過神,嘶啞著嗓音說了句
“謝謝,以後多保重。”
“嗯,你也是”
說完,我站起身,又看了眼張生,便離開了墓園。
走在路上,我抬頭看向天空,陽光正好。
也許這種方式對於姐姐是最好的解脫。
6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除了忙於出國就是打理畫室裏的畫。
因為姐姐的去世,我不想再畫畫了。
晚上,浴室裏彌漫著水汽。
我洗完澡站在鏡子前,無意看到肚子上的紋身。
那是般若花和知風草的圖案,代表了我和姐姐。
我摸著紋身,想到了姐姐肚子上剖腹產所留下的疤痕。
曾經我有讓姐姐去紋身遮蓋疤痕,但她拒絕了。
她說疤痕是心心帶給她的,有著特殊的意義。
回憶完這些,我胡亂洗了把臉,就披著衣服去睡覺。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總感覺身邊有人的呼吸聲。
當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時,我猛的起身打開了燈,環顧四周,並沒有任何人。
沒了困意,我幹脆掀開被子,下床去畫室呆著。
卻不曾看見被我掛在房間的那幅心心的畫像流下了兩行血淚。
7
“嗒嗒嗒...”
我收拾完一些畫作,按了按酸痛的脖子,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快十二點了。
注視著手裏畫作上的姐姐,我想起了當年那幅賣出高價的畫,所畫的就是姐姐。
突然,十二點鐘聲響起,窗外轟然一聲雷,燈一下子滅了。
我嚇了一跳,心想是不是跳閘了,準備去客廳看看。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空放光明...”
還沒起身,耳邊就傳來姐姐的哼歌聲,眼前的畫卻變成了張生的畫像。
我驚恐的呼吸開始急促,手心冒著冷汗,不敢動彈。
外麵的雷聲越來越大,夾雜著姐姐輕輕的哼唱,我害怕的一下捂住耳朵,閉眼蜷縮在椅子上發顫。
“姐,是你來看我了嗎?”
我哆嗦著問,卻沒有任何回答。
這時候,我感覺到門開了,一陣風吹了進來,吹得我脊背發涼。
像是有人站在我的背後,伸手撫上我的肩膀,慢慢勾上我的脖子,依在我耳邊。
我屏住呼吸,那種瀕臨死亡的窒息感充斥而來。
“知風,記得來看我。”
我猛的睜開眼,這是張生的聲音。
就在我還來不及反應時,張生的畫像留下了兩行血淚。
“啊啊啊啊啊啊...”
我叫著從夢中驚醒,喘著粗氣,全身都是汗。
撐著身子坐靠在床上,我開了燈,看著窗外正在下雨,心想原來隻是個夢。
我抹了把汗,拿起床邊的杯子喝水,突然手機響了,是肖城打來的。
轟隆的雷聲,半夜的電話和驚魂未定的噩夢,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放下水杯,接了電話。
電話那邊,肖城告訴我,張生死了。
8
葬禮那天,原本晴空萬裏,卻驟然下起了大雨。
我撐著傘站在張生的墓前,心裏想了很多。
張生是割腕自殺的,他在死之前和肖城通了電話,字裏行間都透露著死亡的氣息。
當肖城預感要出事,便急忙趕到張生家,喊人打開門鎖,衝了進去。
一把推開浴室門,看到張生赤裸身體躺在滿是血水的浴缸裏,刀落在地上,浴缸邊還有一封遺書。
遺書裏寫道他因過於思念姐姐和女兒,整日飽受精神的摧殘,最終選擇自殺。
張生死前處理好了公司,並將公司所有的錢都留給了我。
想到這些,我又回想起那個晚上毛骨悚然的夢,似乎預示著張生的死亡。
但為什麼夢裏的張生會對我說句
“知風,記得來看我。”
我想不明白,也許那隻是個單純的噩夢罷了。
思緒回到葬禮上,我看著碑上張生的照片,歎了口氣。
這時候,我感覺到旁邊的徐然又在偷看我。
徐然是肖城的新婚妻子。
在姐姐去世後,肖城認識了徐然,兩人一見鐘情,很快就閃婚了。
他們的婚禮雖然簡單,但很美好。
那時的我一心在收拾畫室和為出國做準備,所以婚禮上是我第一次見到徐然。
看著穿婚紗的徐然,我不禁想起當年姐姐結婚的樣子。
坐在台下,我看到張生和我一樣,哭了。
我想,他也一定是想起了姐姐。
直到張生的葬禮,我第二次見到了徐然。
這次的徐然很奇怪,一直在偷看我。
葬禮結束,我和肖城他們告別後便撐傘離開。
走著走著,我還是感覺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我,我一下轉過頭,對上了不遠處徐然的眼神。她似乎沒有想到我會突然轉頭,愣了下又笑著朝我點頭示意,來緩解尷尬。
我也笑著向她點頭示意,然後快步走出了墓園。
9
回到家洗了澡,我一邊吹著頭發,一邊不解的想著徐然奇怪的行為。
吹幹了頭發,我走進臥室,拿手機給肖城發了一條微信。
“肖城,你家徐然今天為什麼總是偷看我?”
發完,我便繼續去收拾出國的行李。
拿起櫃子裏擺放著的相框,那是姐姐結婚的時候,我和姐姐拍的合照。
姐姐穿婚紗的模樣真的很美。
我看著照片,將鏡麵擦拭幹淨,準備放進行李箱裏。
這時我好像感覺相框後麵有夾層,我將相框翻過來小心翼翼的嘗試拆開。
果然發現有一個夾層。
夾層裏放著一張照片,是姐姐和張生的合照。
我拿出那張照片,感覺很疑惑,為什麼我和姐姐的相框後麵藏著一張姐姐和張生的照片。
難道是姐姐放的嗎?
我反複端詳著這張照片,總有種熟悉的怪異感。
突然,猶如一道雷在我腦中炸開,我瞪大眼睛,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因為我看出照片裏張生摟著的不是姐姐,而是我。
沒錯,就是我。
當我第一眼看到照片,我會慣性思維的認為那是姐姐,何況我和姐姐原本就長著一樣的臉。
張生為什麼會和我如此親密的合影?又是誰將這張照片藏在相框後?
而且我的記憶裏,張生隻是我的姐夫,我對他的了解,僅僅來於姐姐。
我跌坐在地上,盯著手裏的照片,又聯想到那個夢,百思不得其解。
“嗡嗡嗡...”
手機在震動,是肖城打來的電話。
但我腦子裏都在想照片的事,並沒有聽到。
想著想著,我不知不覺的起身,滿屋子的亂轉。
一個不留意,我被地上隨手安放的雜物絆到,照片也掉在了地上。
我一手撐住牆麵,得以沒有跌倒,卻不小心觸碰到了心心的畫像。
10
就在這時候,我聽見有機關重啟的聲音。
原本的櫃子突然間轉動了起來,裏麵藏著一個密室。
我難以置信的倒吸一口涼氣。
夢裏的情景,徐然的偷看,我和張生的合照以及這個密室,都太奇怪了。
我帶著恐懼和好奇慢慢往密室裏走去。
“啊!”
在看清密室裏的一切時,我驚嚇的叫出了聲。
下一秒,我緊緊捂住嘴,直瞪瞪的注視著眼前陰森的畫麵。
裏麵燈光很暗,隻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桌上供奉著心心的遺像和一個空白的遺像,旁邊還放有一個錄音筆和一個盒子。
而四周的牆壁上掛著的全是張生的畫像。
我很清楚自己並沒有畫過張生,但這些的確是我的畫風。
這樣一間詭異的密室,隱藏在我的房間,意味著我所看到的事物背後有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不知道為何,除了一開始有被嚇到,現在我的內心卻很平靜。
我邁開像是被釘住的腳,走到桌前,上了香。
那個沒有照片的遺像是誰,我完全猜想不到。
遺像前擺放的水果,一看就是有人定期更換。
我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是姐姐嗎?不可能!姐姐明明已經死了!”
很快摒棄掉這荒謬的想法,我拿起了桌上的盒子。
一打開,裏麵裝著很多封信。
我一封一封的拆開看,看著看著,我的手越發強烈的顫抖起來,心臟跳動的像要隨時破膛而出。
所有信都是姐姐寫給心心和另一個孩子的,而且寫信的日期居然都是在姐姐去世之後。
我仔細再三的將每封信看了又看,信上的字就是姐姐的筆跡。
“姐姐真的還活著?可我親眼看著姐姐死在我麵前,怎麼可能呢,但信上確實是姐姐的筆跡,我不會認錯,姐姐什麼時候有了第二個孩子...”
我捏著手裏已經褶皺的信紙,自言自語道。
11
剛說完,我的頭劇痛起來,感覺要裂開一樣。
我用力的敲打著頭,想要得以緩解,可腦子裏卻頻繁閃現姐姐坐在密室裏哼歌,寫信和錄音的畫麵。
沒一會兒,腦中的畫麵消失了,頭痛也好了很多。
緩過了勁,我的餘光瞥到桌上那隻錄音筆。
“錄音,錄音筆!”
想著,我一把拿過錄音筆,正是畫麵裏姐姐用的那隻。
我聽著裏麵的錄音,是姐姐的聲音,錄下的都是信裏的內容。
對比每一條錄音的時間都和信裏的時間一致。
我猛的站起身,椅子被劃出很刺耳的聲音。
“姐姐沒死,姐姐真的沒死,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停的念叨著,卻又努力克製瘋狂抖動的手,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我匪夷所思的環顧著整個密室,裏麵的全部,都讓我瘋狂的想知道這背後掩蓋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我踉蹌著跑出密室,拿起手機想要告訴肖城姐姐還活著的消息。
卻看到手機上有好幾個肖城的未接來電以及一條短信。
“來般若墓地”
簡單的五個字,來自一個未知號碼。
我來不及思考,隨手揣上掉在地上的那張合照,衝出了家門,趕往墓地。
外麵還在下雨,我獨自站在姐姐的墓前,並沒有看見發短信的人。
我正要撥通那個未知號碼,就聽見身後有人靠近。
“是你嗎,姐”
我捏緊了手裏的照片問。
沒有得到回應,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了身。
可我萬萬沒想到,麵前站著的人,是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