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棺材兩個字,比白天聽到時更瘮人。
裴氏正在喝水壓驚,聞言手裏的杯子滑落,“砰”的一聲,瓷器渣子在管家腳邊碎了一地!
寒煙怒斥,“怎麼回事,你想讓夫人今晚都無法安眠嗎!”
管家哆哆嗦嗦,“夫人,夫人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外麵真的出事了!整整二十八口棺材啊,每一口裏麵都裝著死人,那些人死相恐怖,七孔流血,而且......而且全是乞丐!也不知道咱們府上怎麼就得罪了人,這不是故意觸咱們的黴頭嗎!”
裴氏現在最驚恐的,就是聽到“乞丐”兩個字。
她放在茶幾上的手,因為管家的話而微微顫抖。
她想到了自己做的事,讓花不羨替嫁,還在出嫁路上安排了乞丐鬧事,為的就是讓花不羨名節不保,最好從這個世界消失掉。
這樣一來,既解了賜婚的困局,也能順便除掉這個礙眼的繼女!
沒錯,皇上賜婚花家嫡女就在不久之前,世人根本記不得這世間還有一個花不羨,他們以為的賜婚對象,是花家才名在外的花錦繡。
——裴氏和花曌的掌上明珠。
但最後嫁出去的,卻是默默無聞的花不羨。
這招魚目混珠,裴氏委實玩明白了!
但她也怕皇家怪罪啊,所以迫不及待的要死無對證。
誰料想花不羨居然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親手殺了試圖侵犯她的乞丐,還命人將屍體包上送到了丞相府!
白天相爺問起來的時候,她都不敢直說,隻搪塞過去。
眼下卻又來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賤人到底想幹什麼!
“砰!”裴氏氣得狠狠拍桌,眼裏的怨毒再也藏不住。
“夫人,眼下該怎麼辦?”管家也是頭一次經曆這種事,手足無措,相府雖比不上皇宮尊貴,但這麼多年也無人敢放肆。
裴氏扶著茶幾起身,聲線極冷,“怎麼辦還要我教你?趕緊讓人扛走,扔到城外的亂葬崗去!”
區區幾口棺材,幾個死人,還以為她真的怕了不成?
管家得了話,內心有了一點底,但當他急衝衝跑到門口安排時,棺材盡頭居然憑空冒出一個人來。
那人手執寶劍,麵如冷霜,“我看誰敢!”
“誰?誰膽敢在相府門前鬧事,不要命了?”寒煙奉命一起來查探,聽到這般森冷的語氣,腿都嚇軟了。
待那人慢慢走出來,寒煙才看清,他手上豁然舉著一塊皇家的玉牌。
寒煙兩股戰戰,撲通跪倒,後麵的管家等人也是咕嚕嚕跪了一地。
蕭熙譏誚的揚了揚嘴角,“幽王說了,不許你等動這些棺材分毫。這些人膽敢受人指使冒犯王妃,死有餘辜,誰替他們收屍,就當做同黨處置!”
裴氏半天等不見寒煙回話,繞過來一看究竟,聽到的,便是蕭熙這一句。
她臉色一變,手腳發軟,若不是有人眼疾手快扶住,此刻已然摔成了狗啃泥!
花不羨逃跑半路聽見丞相府有熱鬧可看,想著正好過來替原主教訓教訓這位鳩占鵲巢卻不知低調的惡毒繼母,剛到,蕭熙那護短的話傳入她耳中,花不羨不自覺彎了彎唇。
看來,祁元殤並非不知道這場婚事有貓膩。
不過他現在已經被自己放倒在婚房裏了,蕭熙提前受命過來,肯定還不知道。
自己萬萬不能出現在蕭熙麵前。
花不羨繼續躲藏在暗中,欣賞裴氏的小心翼翼和陪笑臉。
差不多一個時辰,蕭熙才打道回府,臨走前又命人好好看守那些棺材,必須在丞相府門前停靈到明兒一早才能挪走。
裴氏的臉黑成了鍋底,又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整個人搖搖欲墜。
歇在阮姨娘那兒的花曌終於被驚醒,帶著起床氣來到前院,從管家嘴裏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氣得對裴氏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你怎麼管的家?出了這麼大事不和我知會一聲,你想讓我明兒上朝被同僚笑話死?”
裴氏雙眼泛紅,不可置信的看著花曌。
他上朝回來直接就鑽了阮姨娘的被窩,現在才想起來這些事,怪她?
“花曌,你良心被狗吃了?”裴氏的嗓音已經有些啞了,她自小體質不太好,傷寒是肯定的,沒曾想花曌不體諒她的辛苦也就罷了,還對她大呼小叫。
裴氏心中一痛,眼淚就止不住,“我嫁給你這麼多年,這個家裏裏外外哪樣不是我操持的?要不是有我,你能有今天?現在不過是出了一點小事,你就對我橫眉毛豎眼睛,我看你是嫌棄我人老珠黃了,不如你那個小賤人善解人意了!”
裴氏也是真氣,當著下人的麵,半點沒給花曌麵子。
花曌堂堂一個丞相,哪裏受過這種窩囊氣,況且,他自打氣死了原配之後,盛京知道他背景的人越來越少,青雲直上的他早就不用看別人的臉色過活,氣怒之下,抬手甩了裴氏一個巴掌。
“啪!”打得裴氏精致的臉歪向一邊,簪子都掉了一隻。
在場眾人目瞪口呆,反應過來紛紛下跪,不敢直視風暴中心。
裴氏被這一巴掌直接打懵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怒紅的眼睛瞪著花曌,“花曌,你敢打我?”
裴氏出自大學士府,父親也曾是天子近臣,自有一份尊貴在。
眼下無緣無故被打了一巴掌,她哪裏忍得下,眸中的氣勢十分可怖。
花曌見了,心有戚戚,但打都打了,他斷不可能當著滿府下人認錯,隻得把臉偏向一邊,冷哼一聲,“我堂堂丞相,教訓一下賤內還要向誰請示不成?今天的事,是你處理不當在前,就算到嶽父跟前,我也是說得過去的!”
裴氏一口銀牙幾乎咬碎,狠狠掐住身邊嬤嬤的手,才沒有讓自己失態。
她早知道花曌變心了,卻沒想到變得這麼徹底。
男人果然靠不住。
裴氏不禁想到了當年的秦氏,傻傻的被花曌哄騙,難不成自己也要走秦氏的老路?
絕無可能!
短短的思緒交鋒之後,裴氏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連忙矮下身子給花曌道歉,並且好言好語將花曌哄睡,這才捏著揪疼的眉心在偏廳坐下。
已經是後半夜了。
花錦繡不知道從哪兒知道裴氏被打,府裏又出了棺材這種晦氣的事,嚇得壓根睡不著,穿著睡衣就跑到了裴氏的主院,“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