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古老爺子一縮頭，下意識訕笑：“幾個晚輩說著玩的，您聽錯了......”

這個時代，不種植莊稼而跑去種什麼中藥一類的偏門，在古老爺子下意識的認知裏，其實還有些擺不上台麵......

看著古老爺子難得露出的這副窘迫模樣，古馳忍不住一笑。

院長瞥了古馳一眼，忽然正色道：

“你們如果真的要種中藥材之類的，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兒。”

古老爺子一愣，下意識問道：“醫生，這話咋說的？”

“咱們政府現在不是正在大力推行廢除大隊製度，推行包產到戶嗎？

依我看啊，以現在的糧食畝產量來說，種尋常莊稼還真的不如種一些中藥材來的收益要高。”

院長解釋道，想了想，似乎覺得說服力有些不夠，又接著補充道：

“如果你們真的能種出來合格的中藥材的話，我能幫你們找到合適的中藥鋪子和醫院。

這也沒啥丟人的。往大了說，咱是一起為祖國醫藥行業做貢獻；往小了說，那不還是幫助農民兄弟創收？行了，我還得看看病人的恢複情況，你們啊，自己考慮。”

而就在院長前腳剛踏入病房，忽然想到什麼，再度退了回來。

“那個，我個人不太建議你們在平地上種中藥，因為中藥這東西，天然的喜好還是更傾向於山地......”

院長徹底消失在病房之後，古老爺子等人齊齊轉頭盯著古馳。

本來還有些疑慮的古家眾人在聽完院長這一番話之後，此時，雙眼幾乎都在放光。

古馳感受著自己這些叔伯們熱烈的眼神，不由有些自傲。

“可是，如果全種中藥之類的話，咱吃糧的問題咋整？”

古任邦心思細膩，想了又想，提出了一個角度刁鑽的問題。

問題剛一提出，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一個多傻問題的古任邦就不由臉色一紅。

古老爺子在內的人都不忍，也不想開口打擊他。

但古河卻是個十足的愣頭青，在古家眾人沉默之際，不由噗嗤一笑。

“種中藥那麼掙錢，糧食這東西，咱大不了買唄！實在不行，買些牛羊豬雞鴨來吃不也行？”

古馳實在忍不住笑了，沒好氣瞪了古河一眼：“就你話多！”

古家眾人一時哄笑。

“二爺爺，爹，那之前分地的那個什麼官又來了！

他這次是帶著不少人來的，大隊裏的人都說今天就要分地了，娘讓我趕緊過來叫你們回去......”

正當古家眾人哄笑之際，一道清脆聲音忽然響起。

原來是古任邦的女兒古月娟找來了。

瞥了眼古月娟紅撲撲的臉和滿臉的汗水，古馳若有所思看了古任邦一眼。

古任邦的精明在整個大隊都是出了名的，但二子一女中，卻隻有他這一個大女兒遺傳了他所有的精明勁兒。

古家眾人聽了這個消息之後，不由麵麵相覷，齊齊看向古老爺子和古馳。

古老爺子沉默片刻，忽然暢快一笑：

“就讓他們去搶唄！反正咱古家隻要後山那大塊兒荒地！”

其他古家眾人紛紛點頭，古月娟臉色一僵，一頭霧水。

“不行，二爺爺，九叔，你們得回去！還得跟張家爭那些上好的水田，肥田！”

眯了眯眼，古馳忽然出聲。

古家眾人同時一驚，古任邦和古林眼神卻先後亮起。

古老爺子朝著一臉鄭重其事的古馳看了又看，差些沒忍住再將煙袋鍋點燃。

“二伯，兄弟們，咱們得聽二娃兒的，回去搶地！”

古任邦和古林同時開口。

古老爺子也反應過來了，朝著古馳一豎大拇指，忍不住讚歎：

“要不怎麼說二娃兒從小就聰明？！咱這大張旗鼓一搶，再裝作搶不過的樣子拿到那塊兒荒地，日後，哪怕咱們再富都不會惹上任何埋怨！”

聽了古老爺子解釋，古紅昌等人幡然醒悟。

“二爺爺，九叔，八叔（古任邦族內排名）你們帶著人先回去，我這會兒不適合回去。記得，千萬得掌握好分寸，別在分地那人那兒弄巧成拙！”

古馳再度囑咐一句，揮手趕人。

古家眾人轟然而散。

始終一頭霧水的古河直到古家眾人都看不見背影，都還沒反應過來。

古馳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搖頭進病房，看見院長在三叔病床前的動作之後，卻忍不住一皺眉。

......

“李長官，我們大隊所有田地的肥瘦，規劃和地理位置都在這兒了......”

古家莊，張國紅家院子內。

張國紅正和秦會計倆人手捧著厚厚一摞圖紙和賬單恭敬看著坐在桌子後麵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姓李，叫李興國，臉型瘦長，不苟言笑，是專門負責規劃分配他們大隊的田地的。

李興國坐在長條木桌後一動不動，隻是兀自翻看古家莊大隊的田畝狀況和人口戶籍。

張國紅家院子外邊，裏三層外三層圍的盡是聽到風聲自發趕過來的大隊村民。

“你們大隊，總共有戶一百三十六，人口四百七十八，對吧？”

翻看完厚厚的人口戶籍，李興國忽然皺眉出聲。

張國紅和秦會計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李興國眉梢一挑，抬頭，似笑非笑看著他們兩個。

“這個人口數和家庭戶數是對的？”

張國紅皺眉，沉思片刻之後點頭。

李興國一笑，忽然一巴掌拍在桌麵上，震起一層浮土，怒道：

“對個屁！後山腳下的陳寡婦不是你們隊的？村西頭古興旺家新添的那個小子不是你們隊的？”

張國紅額頭冷汗猛地冒出，偷偷一瞥秦會計，卻發現秦會計跟他這會兒的狀況比著也不遑多讓。

“你們大隊，實際戶數應該是一百三十七，實際人口應該是四百四十九！

怎麼著？你們遞上來的人口戶籍少了他們，是你張國紅想吞了那兩個人的地，還是你秦發富想要吞地？！”

張國紅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剛想辯解幾句，忽然聽到門外一陣吵鬧。

“長官，青天大老爺，你可一定得給我們做主啊！”

聽清楚吵嚷聲，張國紅隻感覺一陣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