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晚飯後照例是休閑娛樂的環節。

這一慣是慢綜藝的固定流程，才來半天的嘉賓剛和固定主持混了個半生不熟，晚上坐到一起，就要表現出像是已經是可以交付真心的交情。

周嶼航和葉婉清還好，他倆閱曆豐富，在這種情景裏也遊刃有餘。

相比之下，鹿歡年紀小、性子慢熱，在不熟悉的人也不太愛說話，最不擅長應付這個環節。

她也沒強行讓自己去融入這個環節裏，隻乖乖聽著，默默的把餐桌碗筷一點點收拾幹淨，又沏了壺新茶，連著一盤切好擺盤的果盤一同端到了桌上。

周嶼航朝她招招手，叫她：“歡歡，別忙了，坐下來休息會兒。”

鹿歡應了一聲，去洗了手，回來在葉婉清身邊坐下。

幾個人正好聊到多年前的初次見麵，鹿歡坐下來，李景陽就很自然的把話題引到了她身上：“其實我和歡歡第一次見麵，不是去年在《人間百味》，而是三年前，在星光盛典上。”

“嗯？”鹿歡有些意外。

她回想了一下，三年前，她還是個透明小糊糊，這種活動於她而言，就是去蹭個紅毯。

她那幾年被喬姐拎著，參加了不少這類活動，大同小異，自己都沒什麼印象了。

李景陽倒是記得很清楚。

他那時候也不紅，坐在頒獎典禮的現場，周圍卻還是圍了好些個人。

李景陽的身份背景在娛樂圈裏從來不是什麼秘密，即便他不紅，背後的資本也足以讓人對他趨之若鶩。

他當時煩不勝煩，又礙著周圍的鏡頭不能表現出來，隻好帶著張虛偽的笑臉和自己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寒暄。

鹿歡就是在這個時候闖入他的視線裏的。

那時候鹿歡看起來比現在還冷一點，漂亮的女孩子穿了條煙灰色的禮服裙，被工作人員引到離他不算遠、卻比較偏僻的位置坐下。

她落座後也沒跟任何人交談，在熙熙攘攘的名利場裏，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

他後來才知道，那是時嶼影視新簽的新人，叫鹿歡。

隻是很可惜，這麼多年，他一直沒和她合作的機會。

他簡單的把那驚鴻一瞥概括成了一個普通的初見，卻又記了這麼些年。鹿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自覺自己對此事毫無印象有些失禮。

“沒事，認識朋友不怕遲。”周嶼航笑著說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都是需要契機，才能有交集的。”

“等時機合適了，命運就會安排你們認識的，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是過客。”

...

閑談結束時，已經是夜深。

鄉村裏的夜晚靜謐又冷清，沒有汽車鳴笛、也沒有霓虹交錯，村民早早入了夢鄉，放眼望去，隻剩下他們這一方天地還亮著燈。

臨睡前，葉婉清又披上外套，去了趟鹿歡的房間。

鄉村環境不比城市，住在這裏的這幾天，她每天晚上睡前都會去看看看看鹿歡，才能放心的回自己房間睡下。

今晚也不例外。

鹿歡也還沒睡。

葉婉清敲門進去的時候，她正在手忙腳亂的收拾攤在被子上的劇本，還很心虛的把劇本翻了個麵，藏起印在扉頁上的，導演的名字。

葉婉清頓了一下，把視線從她的劇本上收了回來，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樣：“幹嘛呢？這麼晚了還看劇本，還不累啊？”

鹿歡心虛的笑笑：“過兩天就要開機了，想再多看會兒，馬上就睡了。”

她把收拾好的劇本往床內側的五鬥櫃上一放，坐在床上乖乖的仰著頭看著葉婉清，眼眸亮晶晶的，像個未成年的小朋友。

葉婉清心都軟化了，坐到她床邊，順手給她掖了掖翻起來的被角，又溫柔的拍了拍她搭在被子上的手背，輕聲說道：“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藏著，我還不至於連他的名字都看不得。”

鹿歡一頓。

葉婉清又笑道：“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都放下了。”

她看起來像是真的完全不在意了一樣，提起曾經深刻愛過的人，一點也不避諱。

鹿歡看著她溫柔的眉眼，心口卻好像被什麼蟄了一下。

她往前挪了一下，抱住葉婉清，軟軟的叫了一聲：“姐姐~”

葉婉清抱著她，笑了笑：“真的沒事。”

她一下一下的捋著鹿歡的背，目光落到泛黃的牆麵上，說道：“歡歡，當一段感情走到最後，隻剩下怨懟和折磨，分開對我們彼此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葉婉清當年在娛樂圈裏，性子是出了名的張揚銳利。

她年少成名，一路沒遇上什麼挫折，活得矜驕又恣意，直到她和程柏林相愛。

傲骨錚錚的女明星為了獲得程家的認可，心甘情願的收起自己的滿身鋒芒，努力學著去做一個溫柔嫻靜的賢內助，卻還是沒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娛樂圈裏沒有秘密。

鹿歡在進《人間百味》前，就聽說過，他們最後分開的時候，鬧得很慘烈。

所以她小心翼翼的，從來不敢在葉婉清麵前提起程柏林，怕她傷情。

卻沒想到葉婉清會自己和她聊了起來，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鹿歡在她懷裏蹭了蹭，語氣裏七分心疼、三分迷茫：“姐姐，剛分開的時候...是不是很難過啊？”

葉婉清一怔。

隨即，她摸著鹿歡的頭發，說道：“其實沒有...分開是早就有預兆的，當時...我隻覺得解脫了。”

鹿歡從她懷裏坐起來。

葉婉清目光卻沒有落到她身上。

她的聲音有點飄，像是回憶起年少時候，為了愛情甘願委屈求全的自己：“歡歡，姐姐當年少不知事，踏了很多坑，也吃了很多苦。”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後能少走一些彎路。”

她收回視線，才看到麵前的小姑娘滿眼的心疼。

葉婉清不由得失笑，又心軟得不行，被往事挑起的悵然也被衝淡了不少。

她重新把鹿歡抱到懷裏，溫柔又語重心長的對她說道：“歡歡，等你以後遇到了喜歡的人，也一定要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要丟掉自我。”

“再愛也不要。”

鹿歡閉了閉眼：“好。”

葉婉清又說道：“如果一段感情帶給你的不快樂，比帶給你的快樂要多得多，要懂得及時止損。”

不要像她一樣，非要撞得頭破血流，才知道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