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學生想要在此次中舉，因此汗顏將詩詞冊子遞過來，希望山長能做出評價，也好為學生揚名。”

簫恕端起手中的茶盞：“晏安，你是為數不多來到老夫的小院子之中，如此實在的人。”

聽到簫恕這麼一說，晏安馬上就明白了。

恐怕書院之中絕大多數來向山長遞出冊子的人，用的名頭恐怕都是請山長斧正之類的體麵話。

晏安坦然地說道：“學生想要走仕途的路子，詩詞隻是這條路上必要的經曆而已。”

“不瞞山長，若是科舉用的不是詩詞，恐怕這本冊子裏的東西，學生也不會傳出來。”

簫恕平靜地點頭：“書院中今年要參加科舉的人不下兩百，但是明確說出自己想要做官的，隻有你和陳選。”

晏安在心中暗暗思忖，自己進入書院不過小半天，但是這已經是第三次聽到陳選的名字了。

不過很快他就將注意力收了回來，繼續說道：“至於第三個理由嘛。”

略微停頓之後晏安反而問道：“不知道山長覺得這本冊子印的如何？”

簫恕重新翻開冊子看了靚兩眼。

“紙張上沒有什麼區別，不過字倒是幾極好。”

“書院的學子中，除了幾個素有才名，早在幾個月前就印刷了詩詞冊子之外，這本的質量應該是最好的。”

晏安站起身對著山長行禮：“這是我等最近研究出來的一種新式印刷法。”

“能夠保證冊子的字體和這本一樣，同時價格低了近一半，隻要四兩銀子。”

“學生想讓山長幫忙推廣一下。”

說完之後晏安頗有些忐忑的看著麵前的老人。

此時簫恕臉上的慈祥早已經不見，麵色平靜的像是一潭看不到底的清泉，任誰也無法看穿他心中的想法。

簫恕將手中的冊子輕輕放在了身旁的小幾上：“你想好了？”

如此接近鄉試的時間，卻將目光放在了最低等的生意上，無論怎麼看都顯得不理智。

晏安還沒有來得及回答，簫恕就繼續開始問了。

“你的詩詞如何，連老夫這個不懂詩詞的人都覺得好，如此驚豔之才，想要踏上仕途不是難事，你可想好這生意一旦開始，後續應該如何處理了？”

“既然你想在鄉試之前做一筆生意，可想好一旦失敗，你要承受什麼了？”

聽著山中的發問，晏安默默在心中盤算了一番。

從決定踏上仕途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諸多準備，比如賣詞的事兒隻做一次，比如將印刷生意掛到陳邁名下。

“是，我想好了。”

簫恕的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就去做吧，老夫會盡力為你宣傳的。”

說著似是玩笑一般說道：“若是你的生意出事兒，連累了老夫這把老骨頭，可得給老夫交醫藥費。”

氣氛輕鬆了幾分，晏安也跟著笑了起來：“山長放心，您若是在書院中受傷，那些熟讀醫術的先生們想必很樂意試一下自己的醫術如何。”

兩人笑了一番之後，山長忽然開口了：“晏安，老夫給你另外一個選擇。”

“老夫知道你讀書是為了改變命運，老夫給你一個除了做官之外的選擇，如何？”

晏安輕啜了一口茶，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願聞其詳。”

簫恕開口道：“你放棄學問、詩詞一途，跟在老夫身邊。”

“五年之後，老夫卸任，保舉你成為下一任山長，如何？”

晏安的眼神一瞬間產生了些許的變化，說不心動是假的。

過往的晏安常年遊走在黑暗的邊緣上，現在一個如此光明，又如此被人尊重的職位擺在身前，晏安怎麼可能不心動。

可是在心動的刹那，多年的職業素養立馬提出了危機。

若是在現代，選擇成了一名校長，或許是個非常好的選擇。

可是這是在古代，是在階級等級森嚴的大商！

想當初晏安身為秀才，生活困頓，差點被逼著成了楊氏的贅婿。

當了山長之後，同時需要麵對商人、當地官僚、學生、宿儒等等，勞心勞力不在仕途之下。

而最讓人擔憂的則是來自於未知的朝堂。

若沒有足夠的能力自保，廟堂上輕飄飄一句話，荒廢一座繁盛的書院又豈是什麼難事？

權衡了片刻，晏安長長吸了口氣：“多謝山長，不過我還是要走自己選擇的路。”

我要把命運扼在自己的手中！

山長一聲歎息：“可惜了。”

兩人沉默，誰都沒有先說話。

先前離開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回來，立在簫恕身邊，也不說話。

晏安馬上站起身：“山長，今日已經多有叨擾，學生就此告辭。”

等到晏安離開之後，一道年輕的身影從屏風後麵轉了出來。

走過去捏了捏簫敘的臉：“敘兒真乖。”

簫恕頗為頭痛地看著眼前的身影：“你怎麼又躲在屏風後偷聽了，若是讓你大姨知道，又得怨我。”

楊素輕笑著：“我相信姨父是不會給大姨說的。”

簫恕歎口氣，拿起茶盞喝了一口：“都聽見了？”

楊素點點頭：“聽見了。”

簫恕繼續問道：“現在是什麼想法？”

楊素若有所思地說道：“現在看來，想要讓晏安入贅我楊家，確實有幾分困難。”

簫恕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痛心疾首道：“晏安誌向不小，不是個屈居人下的性子，你不要亂來。”

楊素隻顧著逗弄簫敘，沒有多說話。

簫恕無奈道：“老夫現在真是後悔，當初怎麼信了你的話，勸說你爹讓你接手了楊家的生意。”

楊素笑道：“我現在不是也把生意做得挺好嘛。”

“你還記得老夫為什麼要給你取名叫楊素嗎？”

楊素點了點頭：“記著呢，姨父希望我不要這麼爭強好勝，能夠素雅無為。”

“你記著就好，若是你想要贅婿，老夫幫你物色就是了，你不要再打晏安的主意了。”

楊素抬起頭，臉上的笑容不減：“當初隻是覺得晏安高潔，就算進了楊家的門想必也不會幹涉我做生意。”

簫恕將手中的冊子往前推了推：“為了生計，這孩子也開始做生意了，恐怕沒你想的那麼高潔。”

楊素使勁地點點頭：“所以我現在對晏安更加好奇了啊。”

簫恕忍不住扶額：“罷了，這等事兒還是讓你大姨勸你吧，老夫是勸不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