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最後一句之意，便是對閥門子弟的不滿。明明豐衣足食、無所事事，卻又嬌蠻閑樂，嘴裏強說哀國之痛。

日夜沉迷酒池肉林、夜夜笙歌，詞義又不離自然生花之意境。

著實自相矛盾，不知廉恥！

“未請教公子尊名，小女洛北夜。“

“啟南明。“

在外用小號的規矩，林策還是懂的。這個名號，也是聽到這個姑娘的名字，隨意想到取的。

“啟南明？“洛北夜聽到林策說的這個名字，竟是一時間有些滯楞。

哪有這麼巧，自己叫洛北夜，還有人叫啟南明的。

“怎麼？隻準姑娘叫洛北夜，還不許在下叫啟南明了？“林策開口笑，說話還是習慣隨著性子。

“倒是沒，多有冒犯啟公子。“

“無妨，先告辭了。“

林策瀟灑離開，洛北夜身後的丫鬟就開口了，語氣頗是不平：“小姐，他定是愚弄你！“

“不可冒犯！“

丫鬟閉了嘴，洛北夜淺望林策裏去的街，輕笑一聲，也就離去。

林策踩在雪裏，一路漫過幾處街道，心中的心思漸漸沉重起來。

這一路上街邊遇著的乞丐，死屍般遊離無家可歸的人，那些一具具凍死的屍體，每一樣都觸目驚心。

身為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人，這些景象隻在影視作品裏見過。

如今親眼去看，那些苦難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大夏都城，都這般樣子，縱觀整個國度，又該有多少枉難之人。

名義上，他還是大夏的君主。

林策在路過一具孩子屍體，問李弘義：“這些，就無人去管嗎？“

李弘義沒什麼表情，說：“酉時自有縣衙的人打理屍身。“

“我說得不是收屍的事。“

“那是？“

“京中縣衙，就任這些百姓餓死王城？“

見了陛下心情有些不對勁，李弘義說話的語氣都小心了些：“京中四市，各有設粥棚區，每日午時施粥。“

“現在地處何市？“

“後門出宮，往前麵走兩條街便是南市。“

“恰是午時，走，去看看這粥是如何施的。“

李弘義帶著林策漫過兩條街，見前麵市廊排了兩行人，皆是婁襤行衣，佝僂身材，隊伍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林策坐在遠處茶樓，等了半個時辰，見施粥的衙役沒到，兩行人群確實要散去了。

林策趕忙上前，去問一亂發老孺：“老人家，這施粥還沒開始，你們怎麼就散了呢？“

老孺眼神迷茫，怕也是餓了好些天，搖搖頭：“施粥日子卻是不定，有一日無一日，老身尚且也是有一日活一日。“

老者柱著拐杖離去，李弘義在身後輕聲提醒。

“陛下貴為天子，還是少些與流民近身，莫要沾了晦氣。“

林策沒有說些什麼，古代的尊卑觀念深進骨髓，他不想議論些什麼。

“為何不見得施粥的人？“

“戶部撥銀，縣衙下發，也自是沒那麼多米糧，所以多為縣商合作，縣衙給錢，飯樓出糧出力。“

說到底，就是外包出去了。

“哪家茶樓？“

“戶部之事，臣自是不知。“

林策沒在查下去，京中這般風氣，用腳想都知道，這戶部撥的銀子，是進了誰的腰包。

“你身上可有帶錢財？“

“臣雖俸祿一般，但身上還剩幾兩閑於。“

“借我先。“

“不敢，整個天下都是陛下…“

“別廢話了，說是借，就是借！“

天打雷劈的皇後娘娘，知道自己出宮祭祖，也不給批點銀子。

林策拿了錢，又追回了那個老孺，道：“勞煩老人家通知散去的人，今日的善施繼續。“

林策找到一家規模稍大的包子店，幾兩銀子砸在桌上：“店家，店裏的包子饅頭，我全包了！“

那店家對著銀子雙眼一瞪，竟有些不知所措。

古代一兩銀子約等於現在七百塊錢，幾兩銀子，幾千塊錢，買下整個店鋪的包子饅頭是綽綽有餘了。

洛北夜坐在茶館，手裏拿著一本詩書看得入神。

先前他叫丫鬟去買了些許吃食，散去給南市廊那些流落的乞丐。

兩年前，她這般做到是習慣了。

隻是這次丫鬟回來稍早了些，洛北夜忍不住責怪：“你這丫頭，莫不是又是偷懶了。“

“不是小姐！饅頭！好多饅頭！公子，那位公子！“

“說話休要急切，什麼公子？“

“那位啟公子，也在南市廊散施。“

林策自覺得，自己不是什麼天大的善心人，隻是遇見了，想做了，便就去做了。

雪地裏的乞丐狼吞虎咽吃得饅頭，噎了就抓一把雪送進口中，眼裏無光，麵貌無神。

今日能幫一次，後日這些人，又該餓死多少。

他總覺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了。

無論今世還是原世，古時天下不濟，餓死凍死的人多了去，丟妻喪子，殘臠人肉也比比皆是。自己這般，又是為什麼呢？

也許，隻是剛好遇見了吧。

“公子在想些什麼？“

林策回頭，是那位洛北夜姑娘。

他沒做什麼表情，道：“想也沒用，思也無法，無故生愁罷了。”

“公子這可不是無故生愁。”

洛北夜姑娘望著周圍吃食的乞丐流民，望著林策腳下，指著他雪中的腳跡：“留下了痕跡，又怎能稱無故呢？”

她再道：“朝爭野亂，民無安生，又怎能稱無故呢？”

“哼，你怎知，我心裏在想些什麼？”

洛北夜臉上帶著笑意，繞著林策走了一圈：“一詞妙妙山河，一事了了人間。公子心裏在想什麼，怕是不難猜透吧。”

林策看著她，娟秀紅衣的姑娘，圍著自己轉了一圈，笑起來卻像個鄰家姑娘。

“公子夜裏可有空？”

林策一下傻住，大夏的女孩子都這麼奔放嗎？雖說自己的確魅力難當，但也不至於見個兩麵，就開始夜邀洽談了。

貌似察覺了林策的誤會，洛北夜姑娘臉色一紅，低頭解釋了一番：“咳…明日洛府做客府中，邀各路詩書才子，研討詩會。公子才學，自可一去。”

“抱歉，在下有事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