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自是覺得,洛府是當真氣派。
比起皇宮的那種威嚴大氣、金碧堂皇,這裏更多了許多文風之氣。客廳大院、閣樓書台,大都掛有各種題詩書畫、煙雨石雕,園中梅蘭竹菊,花草飄香。
到是來往的才子,都被園中盛開的梅花給吸引了去。
請帖隻能一人進出,林策勸了好久,才把這位禁軍教頭勸在了門外。此刻難得沒人監視跟隨,林策那是一身的暢快。
自古梅蘭竹菊可稱“四君子”,品質分別是:傲、幽、堅、淡。梅花作為其中之一,是人們感物喻誌的象征,也是詠物詩和文人畫中最常見的題材。
梅花在古代被看作是高潔誌士的象征,古詩中也有許多描寫梅花的名句。詠梅,可是冬日文人間的一大樂趣。
“雪中施粉黛,可謂是佳人。這寒梅之麗,可就如夕佳姑娘一般!”
“哪裏哪裏!許公子說笑了。”
那姑娘雖是有些羞怯,但被人如此一誇,心裏自然是高興許多的。
林策搖搖頭,人家詠梅是歌頌不屈品質,這小子可好,直接撩起妹來了。
他對此倒無太多看法。
詩文本就是表達的工具,隻要不是傷風敗俗、天理難容,他懶得去管人家。
當然,他樂意,可就有人不樂意了。
“自古以來,梅花本是芳菲之物,晶瑩高潔、不畏嚴寒,自有百折不撓、倔強堅韌的品格,又有怡然自樂、不與群芳爭豔的誌氣,乃是是高潔誌士之像征。許兄此番比擬,卻是滿口鶯鶯燕燕,也不怕被人嗤笑了去。”
誰知詩會還未開始,這邊就以為詠梅之事鬧了起來,看熱鬧的人自是不少,紛紛圍在一起議論。
“謔,是百遊兒,誰不知百家一生愛梅,詠梅的詩詞隻是大千,這次許吾巧,算是碰上釘子了。”
“梅也喻,竹也喻,萬物為何都給上一個定義,你又怎知?這梅花是想做雅士,還是美人?說是自古以來,可知梅卻有“天下尤物”之說,閨房女子的梅花之妝,莫不也是一種喜愛之明?”
那許吾巧望著在場眾人,竟也是越說越是入神:“梅乃是天下之物?隻可你百家喜得,說是高潔雅士。就不得我等所謂凡夫俗子喜得,說聲漂亮也是不可?這梅花,可是你百家種滿天下?”
“說的甚是!”
“有道理。”
林策聽了此一番話,啃了一口手裏的蘋果,也是點點頭。
他不是認同許吾巧的觀點,而是對他逆反既定觀念的思想表示讚賞。
古人詠梅,並非梅真的咋的咋的,多是借物喻人,抒發誌向理想。說是詠梅,其實詠的是自己,也並非什麼定義。
思想什麼的,放開一點,不要那麼守舊死板。或許時機成熟,自己也可搞個文藝複興啥的。
那百遊兒被說得啞口無言,一張臉紅得通透:“你你…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那百遊兒離去,許吾巧留在原地,享受眾人目光,好生得意。
這時到是夏安找到了他,嘴裏叼著一根香蕉,望著那邊,問林策:“二人中,啟兄認可哪一位?”
夏安突然的一句,卻是嚇了林策一跳。
他繼續靠在牆角,又啃了一口蘋果:“都不認可。”
“哦?啟兄對於這寒梅,還有自己的見解?”
“那可沒,不見才子不識佳人。我隻是覺得,這花兒挺好看的。”
夏安眯著眼思考,不明所以,實在想不出林策話中的深意。
林策哪來的那麼多深意,好看就是好看,難看就是難看。
這些個文人才子,就是會想太多。
林策啃著蘋果,就被人踩了一腳腳背。
那頭舉頭昂胸,看都不看林策一眼。
“喂!那個誰誰誰,你踩了我一腳,這不道個歉意。”
“你又是誰?”
此人正是剛剛辯口勝出的許吾巧,旁邊的夏安他到是認識,早就是他所在詩社的老對頭了。而這個年輕人,他實在沒見過,該是新來的書生小子。
想著找找機會找找麻煩,夏安他自是不好直接冒犯,隻好拿這個新人小子下手了。
林策這下可以對夏安說,他不認可這個許吾巧了。
“在下突然覺得,許兄剛剛說得那些,可全都是屁話。”
“哼,新人剛來洛府,是想闖出一些名頭,這我自然是能理解。但是兄台這般開口,怕是有些不和禮節。”
他一開口,就把起事的源頭,往林策身上攬。
那邊的人剛剛散去,哪兒知這兒又有熱鬧,又紛紛趕了回來。
“怎麼?兄台也想與在下文辯?”與夏安對上,他估計沒有多少勝算,到是這個不知名的小子,可拿來助長一下自己威風。
聽了許吾巧的話,邊上的人都開始起哄來:“辯文到是聽得膩了,二位不如就此梅花,各自作詩如何?時間急迫,就不作要求,五言七律皆是可以。”
場下之人皆是喧嘩,辯文隻是心中有道,自可隨意說出來。但作詩卻要講究平仄格律,那是說作就做的。
許吾巧臉色一黑,想了想,就又答應下來。
“好,既然各位雅興,許某自是奉陪。”
林策啃完了蘋果,拍了拍手,道:“作一首又何妨。”
古話有言: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抄。
他今天要是輸在了這兒,華夏的那些詩人老祖先都會瞧不起他。
“既然這位兄才賞麵,就讓許某先來。“他到是裝得一手大氣,後作時間多,先作時間少,道義可都給他占完了。
許吾巧假意繞著梅樁,又繞上了場中某位姑娘,開口便是一臉深情:“皎皎仙姿成,絳羅仙萼英。雪中施粉黛,可謂是佳人。“
一詩作出,無人驚歎,也無人置否。
此詩說是梅花,也是比喻一位美人。第一句將白雪比作月光,第二句又比作胭脂,雖是油膩,但也是可稱中等。
隻是一時臨時要求作的詩,時間有限,眾人自然也不會作太多批評見解。
隻是這許吾巧好生狡猾,說是臨時,卻用了一句剛剛誇另一位女子的詩句,如今又用來誇另一位,實在風流,實在風流。
院中樓台,洛北夜望著樓下眾人,聽完了許吾巧的詩,眼中滿是厭惡,又是無奈。
“雖是糙了些,但也是作出了來。這麼短時間,他又該如何應對?“
林策拍著梅花花瓣上的雪粒,一邊清理一邊開口,語氣柔和,像是對手下的梅花說的話,作:“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
此句一出,眾人皆是搖頭。
沒有華藻形容、沒有擬人比喻,隻是簡單一句描述,平平淡淡,真真切切,並無太大出彩。
“這位公子,怕是要輸了。“
隻見林策沒有說話,掃完了梅花花瓣上的雪,獨自往屋裏走著,留著眾人一個背影。
“怎麼?這是自知不敵,認輸了嗎?“
“這般做法,實在是丟了文人氣節!“
誰知林策走到邊際,停住了身,整個人漫在飛雪之中,一股孤傲的氣度油然而生,作最後一句。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