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黛怔怔坐在偌大的包間裏,好一會兒才回神。
她完全不懂霍時宴為什麼突然生氣,她還錢,她跟他劃清界限,難道不是他想要的嗎?
隨即她又自嘲地想,大概也是因為沒將她放在眼裏,所以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所以才會這樣說冷臉就冷臉,說發脾氣就發脾氣吧?
隔天下午兩點,薑黛準時出現在盛遠科技,為工作而來。
下午長達四個小時的談判很順利,薑黛隻專注於自己的工作,霍時宴更是全程冷臉公事公辦,兩人比陌生人還陌生,看得一旁的陸馳不停地皺眉。
晚上盛遠科技做東,宴請法國公司代表,薑黛作為雙方的翻譯,自然得陪同。
一行人剛在包間落座,門忽然被人大力推了開來,身著名牌套裝麵容明豔的女孩子衝了進來,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就潑向了薑黛。
那女孩動作太快,以至於幾人都沒反應過來薑黛就被潑了一臉水。
坐在首位上的霍時宴回神後猛地站了起來,上前一把拽住了那女孩的手腕,冷聲嗬道:“明嬌!你幹什麼?”
被喚作明嬌的女孩子氣勢洶洶地指向薑黛:“我幹什麼?她勾引你,我還不能潑她水了?”
霍時宴轉頭看向薑黛,就見她正接過沈言致遞來的紙巾垂眼擦著臉上身上的水漬,她低垂著眼,看不清表情,但霍時宴卻看到了她泛白的臉和發抖的手。
心底莫名劃過一陣尖銳的疼,他額頭青筋畢現,回頭衝著明嬌吼道:“滾!”
說完他又扯著明嬌往外丟,明嬌氣惱地哭著掙紮著:“霍時宴!你放開我!”
“等一下。”
就在兩人拉扯著的時候,身後傳來薑黛微顫的聲音。
霍時宴頓住腳步猩紅著眼轉頭看向她,此時她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儀容,看起來冷靜體麵,可泛紅的眼圈還是泄露了她的委屈和隱忍。
最重要的是,霍時宴能感受到,她眼底對他的排斥和疏離,更明顯了。
一瞬間,霍時宴再次有種想掐死明嬌的衝動。
“霍總,我有幾句話想對明小姐說。”
她視線隻淡淡掃了自己一眼。
霍時宴咬了咬牙,狠狠鬆了明嬌,明嬌因為他的力道而踉踉蹌蹌了幾步,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腳。
薑黛看向明嬌,極力平靜地問:“明小姐,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給我扣上一個勾引霍總的罪名?”
明嬌哼道:“昨晚你是不是約他吃飯了?”
“是。”薑黛承認得坦蕩,但她接著又說,“既然你知道我約霍總吃飯了,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隻待了幾分鐘霍總就離開了。”
明嬌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她確實知道。
“我約霍總吃飯的目的,僅僅是為了還他當年幫我的錢。”
薑黛聲音裏帶著顫。
剛剛明嬌一杯水雖然潑在了她臉上,但卻將她的自尊給潑落一地,她之所以固執倔強地說這些話,就是想澄清自己,重新拾起自己的自尊來。
沒人愛不要緊,她要自愛。
一旁的陸馳差點驚掉下巴,但下一秒他也就明白昨晚霍時宴怎麼會將他拎出來喝酒了。
他當時能感受出來霍時宴的火冒三丈,但無論他怎麼問,霍時宴都不說發生了什麼,敢情是薑黛要還他錢,徹底跟他劃清界限。
明嬌很顯然也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一時間被噎到說不出話來。
但她為了麵子還是無理取鬧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們就是不幹淨!”
薑黛旁邊的沈言致看不下去了,他沉聲對明嬌說:“明小姐,你這樣顛倒是非,就有些過分了。”
霍時宴對薑黛什麼心思沒人知道,但沈言致跟陸馳都能看出來,薑黛行得正坐得端,跟霍時宴再重逢的她,對霍時宴沒有任何心思,更別提什麼勾引這回事了。
明嬌見向來沉穩的沈言致都來懟自己,一時間氣得放聲哭了起來,看得出來平日裏是被寵壞的小公主。
薑黛抿了抿唇,選擇再次開口:“明小姐,我想你可能還不清楚我的感情觀,我今天鄭重聲明一下:我對有未婚妻或者有家室的男人不感興趣。”
“我又不是沒人要,犯不著作踐自己去做小三......”
薑黛說這句話的時候,胸口狠狠痛了一下,差點落下淚來。
當初她在得知霍時宴將要跟明嬌訂婚時義無反顧離開,就是不想讓自己陷入這樣不堪的處境。
三年前她在努力維持著自己的體麵,重逢後她也在努力跟霍時宴劃清界限,維持著自己的體麵,可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如果不是霍時宴點名要她做這場商務談判的翻譯,她不會有現在的難堪......
這一刻,薑黛不是不怨霍時宴的。
察覺到自己快要控製不住情緒,她連忙抬眼看向那幾位法國客戶,用法語跟他們道歉:“抱歉,我想我現在的情緒狀態沒法繼續在這裏待下去。”
她說完轉身拿著自己的包跑了出去,沒看霍時宴,也沒再理明嬌。
薑黛不想在這些人麵前哭,她已經夠恥辱的了,再流淚隻會讓自己更不體麵。
但出了包間,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她一直在努力自尊自愛,可重逢後霍時宴帶給他的,不僅是不愛,還有不尊重。
但凡他尊重她一點兒,都不會在跟明嬌有婚約的前提下還點名讓她做翻譯。
霍時宴一看薑黛這幅樣子,本能地就想追出去,但他先冷眼看著明嬌交代了一句:“明天我會宣布退婚。”
明嬌惱羞成怒:“霍時宴!你怎麼敢!”
霍時宴冷笑一聲嘲弄道:“少在那兒往自己臉上貼金,如今是你們明家指望著我霍時宴!”
他說完便轉身追了出去,留下明嬌在原地氣得跺腳大哭。
霍時宴追到酒店門口的時候,薑黛已經坐進了一輛出租車裏準備離開,他上前試圖將人給攔下:“我送你回去。”
後座上的薑黛抬眼看向他,竟是滿臉的淚水:“霍總,你是嫌我還不夠難堪嗎?是嫌我被羞辱的還不夠徹底嗎?”
霍時宴抿唇僵硬在原地,在他的印象裏,薑黛情緒極其穩定,且內心堅韌。
她跟了他三年,他隻看到她哭過兩次,一次是她的第一次,她在他身下哭得梨花帶雨,惹得他好一番憐惜,抱著她哄了好一陣兒。
還有一次是他因為應酬半夜胃病發作,她在床邊含著淚給他喂藥。
其他時候她都安靜懂事、情緒穩定,從沒任性哭鬧,從沒跟他發過脾氣,更從未提過任何過分要求。
可那樣不愛哭的她,此時卻滿臉是淚。
是他帶給她的羞辱和傷害......
霍時宴說不出話來,而薑黛已經關上車門吩咐司機驅車駛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