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流風一眯眼,也沒有拒絕。
他現在沒有扳倒裴炎的能耐與把握,他一日就要臣服在裴炎的腳下。
若是父親還在,若是父親還在就好了......
裴炎似乎完全不知道身後這兩個人心思各異,在眾人的簇擁下,他上了專屬樓船。
看著九千歲離開,這隻船上的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或者憐憫、或者擔憂地看著那跟在裴炎之後的青年與少女。
司空丹看司空茉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惡毒快意。
裴炎脾氣喜怒無常,時常因為一點小事就將人處以極殘酷的刑法,如果司空茉得罪他,就死定了!
隻是小王爺......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但兩隻手已經死死抓住她。
司空丹一回頭,一個是自己奶娘,一個是劉婉兒都朝著自己搖頭。
她最終還是按捺下來了。
畢竟,再俊美男人都沒有自己的性命來的重要。
但是,司空茉忽然對著裴炎的背影恭敬地開口:“督公,我擔心四妹妹著涼,她需要梳洗一番,能否也借您貴寶船稍用?”
眾人不由倒抽一口涼氣,用看瘋子的目光看司空茉。
這個女子是太蠢還是太大膽,先不說司空丹如何對她,敢跟九千歲提要求,膽大包天。
裴炎頓了頓,頭也沒回,懶洋洋卻極優雅地一揮手。
那個穿海水江崖的藍袍細眼太監恭敬地一彎腰,又過來了站定在司空丹麵前,陰惻惻地問:“小姐需要梳洗是麼?”。
司空丹還在莫名其妙,驚疑不定地想著司空茉要幹嘛。
見這內監問話,想起他差點捏斷自己的手腕,嚇得無意識地點了下頭。
那太監忽然一笑,拎住她的衣領,像甩垃圾似的把她往船外一扔。
“啊!”隻聽得司空丹一聲尖叫就被扔進了湖裏。
第二次華麗麗地落水了。
“瞧,這梳洗得多幹淨?”那細眼太監手攏入袖,嘿嘿怪笑幾聲,就快步地上船了。
留下麵麵相覷,驚駭欲絕的眾人。
司空茉仿佛大驚失色,不敢置信,擔憂地看向湖水,無聲示意救人。
隨後她趕緊也轉過頭上船,似乎怕下一個被扔的就是自己。
惹得眾人心中歎息,這個第一次見到的司空家大小姐雖然沒什麼見識,膽小怕事又有點蠢,可起碼還善良。
上了船站定,‘善良’的司空茉方才得空細看這船。
果真是精工細雕,雕金包銀,華美異常,卻不顯庸俗,鮫綃為簾,空氣中帶著寧神香氣。
細細看去桌椅皆以小葉紫檀所雕刻,小葉紫檀貴重更甚同等重量的黃金。
這樣的奢侈不由讓她倒抽一口氣。
雖然靖國公行武,素來不喜奢靡,但國公身為一等公侯,府邸裏一應用度都是極好的,可與九千歲相比確實在是差了不隻一截半點。
可惜這樣極盡奢華的船上,船上往來的宮女、宦官或行或停,都極守規矩。
宛如一尊尊上好發條的人偶,絕無多餘的動作與表情,讓人渾身的拘謹和不舒服的怪異。
司流風安慰地在她耳邊低聲道:“不要怕。”
他仿佛保護性地站在了司空茉身邊,冷眼警惕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司空茉點頭,隻是眼眸光澤卻極涼。
“茉小姐,九千歲請你艙房內室一敘。”那藍袍太監又走了過來,細眯眼裏閃著幽光。
司流風皺眉,隨即微笑:“外頭好風光,九千歲何不出來一坐賞荷?”
藍袍太監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那就不是咱家能決定的了。”
說罷徑自進了艙房,司空茉也匆匆跟著他,在司流風莫測的目光下進了內室艙房。
九千歲正坐在窗邊軟塌,半斜靠著窗邊——磕瓜子。
總之,司空茉想過她見到九千歲各種陰沉、威嚴等等諸多模樣。
就是沒想過他在磕瓜子,當然底下用來接瓜子殼的是一個昂貴的翡翠玉盤。
“茉小姐可要試試?”裴炎似笑非笑地道比了下手邊瓜子盤。
司空茉垂眸微笑:“茉兒不敢。”
說罷,她忽然身子優雅一彎,深深地向裴炎行禮:“司空茉謝過今日長街之上,千歲爺出手相助。此恩,茉兒必報。”
裴炎磕著瓜子,語氣輕渺:“是麼,茉小姐倒是個聰明人。”
他沒有應,也沒有否認當時的領頭黑衣人是他。
但司空茉知道一定是他,因為那雙眼睛。
司空茉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地道:“在千歲爺麵前,茉兒這閨閣女兒心思,怎敢妄稱聰明二字?”
本來該是千萬人說過的拍馬屁的話,在她口中說出來,如此理所當然。
隻是在陳述一件事實,所以讓聽的人很舒服。
裴炎忽笑起來,那琴弦撥鳴的聲音極為好聽:“茉小姐,你方才借本座的手教訓了你那四妹妹,感覺是不是很好?”
司空茉不由覺得那如冰冷柔軟的聲音,仿佛極為一柄極銳利而輕薄的薄刀。
仿佛隨時便可割開她細嫩的頸項,讓人不寒而栗。
裴炎果然看出了她的伎倆,司空茉抬起頭,臉上卻沒有一絲不安:“所以,茉兒來道謝了。”
她料定裴炎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人,更不喜歡別人在他的意旨上擅加改動。
但裴炎明顯對她的興趣要大過司空丹,所以他會當著所有人的麵處置司空丹,以警告她不要擅做主張,卻暫時還不會動她。
“你不怕我剝了你的皮?”裴炎似乎是對她的鎮定感覺有趣。
一直懶洋洋地看著窗外的目光終於落在她身上,那目光近乎有實質感。
司空茉心中不由暗自一緊,她知道,對方說剝皮,便是真的剝皮。
她垂眸:“茉兒當然怕,但還是要這麼做。”
“哦,為什麼?”
“因為司空茉這個人,喜歡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裴炎看著她一臉溫婉地說出這樣銳利的話。
“嗬嗬,你倒是實誠心眼的孩子。”裴炎殷紅的唇角微微勾起,綻開淡淡的笑。
一瞬間,那笑容承托得他仿佛眉目溫潤,勾魂攝魄。
哪怕是司空茉,都看得呆住,據說這位督公已經年近三十了,實在是讓人不敢相信。
她隻恭敬地道:“小女說了,在您麵前,耍伎倆是很可笑的事。”
裴炎看著她,忽然似笑非笑地道:“哦,那麼司流風呢,你不是看上他了麼,他可不喜歡本座這個叔叔得很,讓他知道你來勾搭本座,可容不得你活!”
司空茉沉默了一會,這個大太監還真是個可怕的人精,居然看出來了她在打司流風的主意。
但是勾搭......
這個詞在太監身上好像不太適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