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北涼微微蹙眉，眼神變得昏暗和凜冽，大長腿一邁，走到對方對麵坐下。

今早的時候還一口一個北涼，這一天時間還沒過去呢，就變成了顧先生。

這個女人要比他想象中還要薄情。

蔣漁兒匆匆換好衣服，過來時便瞧見自己方才坐的位置被一個男人坐著。

應是聽到她開門的動靜，包廂內的倆人皆齊刷刷的看過來。

她感到些許不自在，特別是在她無意間對上男人深邃淡漠的黑眸時，她能察覺到對方對她的審探，像在打量一件物品的目光。

她穿上了白裙，此時因無措而顯得有些拘謹，與他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很像吧。

慕楠雪望著，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魚兒。”她朝她招手“來我這兒坐著吧。”

蔣漁兒想要拒絕，可慕楠雪已經站起往旁邊坐去，給她讓出了位置。

無奈，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坐下。

顧北涼立即挪屁股到別處坐著。

一瞬間，這個堂亮的包廂內氣氛尷尬了起來。

“顧先生。”慕楠雪溫軟的喚他“是剛才那個位置燙腚了？”

“嗯。”

慕楠雪“......”

她摸不透他的心思，索性就丟開不去猜測，先前她會為了討好他琢磨他的一舉一動，可現如今，這些都沒有必要了。

重新掛上溫雅的笑顏，慕楠雪牽起蔣漁兒的手掌，為她介紹顧北涼：“這是我的…朋友，說起來你們也認識。”

“認識？”蔣漁兒驚訝的挑眉，她記憶中可沒有這種類型的男人，氣場強大，矜貴優雅，光坐那兒便能讓人知曉是個不簡單的角色。

若是她真的認識這號人，她不可能忘記，對方很容易就可以給別人留下深刻印象。

“那時候我們還太小了所以你可能不太記得。”慕楠雪繼續溫淡的出聲：“我們第一次見麵不是在醫院嗎？當時除了我，林軒和你，還有一個男孩子的啊。”

“就是他？”蔣漁兒驚訝的微張著唇瓣看向顧北涼，隱晦的將其上下打量番，心中還是有些不信，但又覺得慕楠雪沒必要在這事上騙她。

回憶中的那個男孩瘦小懦弱，聽說是患了抑鬱症還厭食，跟她們說話時磕磕巴巴也不愛玩鬧，偶爾獨自坐著，眸子又沉又深的盯著她們看，因此蔣漁兒對其極為不喜。

變化極大的一位舊友。

她在顧北涼身上找不出半點當初那個小男孩的模樣。

“你還哄過他吃飯呢，還記得嗎？”慕楠雪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眼眸溢滿了期待，一張笑顏人畜無害。

蔣漁兒遲疑著點頭。

她確實是喂過，隻是一時興趣，大多數時候其實都是慕楠雪陪伴著他，那時她總能聽到她念叨“好可憐啊，他是不是沒飯吃，都餓成皮包骨了，我分他一點點吧…”

她要比她更早熟懂事，知道什麼叫抑鬱症與厭食症，也見過護士給他送去的飯盒裏邊是怎樣精細的食物，因此從來不覺得小男孩可憐。

人家家境好著呢，也隻有慕楠雪這個傻丫頭天天眼巴巴的捧著自己僅有幾塊肉的飯盒往別人嘴裏送。

慕楠雪像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甜笑著為蔣漁兒夾菜，沒在繼續這個話題。

顧北涼一直都很沉默，從進來到用餐結束，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個字，對桌麵上的這些食物似乎也不太感興趣，眯著狹長而幽深的眸，時不時掃向慕楠雪始終溫軟的臉龐。

蔣漁兒忽地覺得，其實對方也還有一點小時候的影子，還是那麼愛偷偷窺探著慕楠雪。

“我給你定了酒店，離這兒不遠，我等會兒還有點事要辦，就麻煩顧先生送下你了。”從火鍋店出來，慕楠雪快速安排好一切。

“不用不用，我打的士就可以！”蔣漁兒立即搖頭，那腦袋晃動的頻率像是要生生晃斷脖頸。

她是由心害怕這個陌生的男人，與其待在一處空間內隻會讓她感到躁動和不安。

有風吹過，黑色的長發飛舞而起。

慕楠雪巧笑著拉起蔣漁兒的小手，放置顧北涼寬厚溫熱的手掌中“這麼晚了，還是有人送送安全些。”

男人矜貴微涼的眸子越發的冷，裏邊黑黑沉沉，似在醞踉著一場狂風暴雨。

他定定看著慕楠雪許久，隨後沉默的坐上駕駛位，手摸出一包煙，修長的手指抽出一根。

打火機的聲音落下，燃起一簇火苗，點燃了香煙。

在慕楠雪溫和的目光下，蔣漁兒僵著臉上了車。

風吹得更大了些，仿佛下一秒就會閃電霹靂，降下一場大雨。

她的話語在這大風中要被吹散得幾不可聞“對不起…”

忽如其來的一句道歉。

蔣漁兒聽見了，瞪大了眼扭頭看她，嘴巴一張想要詢問些什麼，可駕駛位上的男人已經將車啟動，絕塵而去。

慕楠雪眼睛被風吹得有些難受，似乎還進了灰塵，刺痛得厲害，一眨眼便落下倆行清淚。

暴雨終究襲來，先是細細密密的小雨，如晶瑩的鹽塊散落在她長發上，隨後越下越大，淋淋瀝瀝，將來不得躲藏的慕楠雪全身澆灌。

掌心的手機震動了起來，雨水覆蓋住屏幕，遮掩了她的視線，並不能看清是誰打來的，憑著記憶，慕楠雪摸索著滑開了接聽鍵。

“喂。”她努力克製住因寒意侵身而渾身發抖的顫意。

“我後悔了。”渾厚深沉的聲音的從手機另一頭傳來，語調冷淡，像是在通知而不是商議。

慕楠雪猛地吸氣，胸腔盤踞著的情緒霎時通通化為怒火，她在雨中咆哮著：“你不能！”

“楠雪。”淡漠逼仄的嗓音有些嘲弄“就這樣你就想一筆勾銷，是不是太簡單了點？”

他輕笑一聲，一向的冷貴低迷“你除了騙我，可還耽擱了我三年的青春。”他轉而用更冷的聲調繼續道：“你騙我，現在告訴我真相，那都是你應該的！”

“耽誤我三年時間和綠我的事情可就得再慢慢來算了。”

總而言之，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早該有這樣的覺悟了。

慕楠雪攥緊了手機，在這雨聲中仍然能夠清晰的聽到他淺淺的呼吸聲，貼至耳畔，宛如惡魂，要將她緊緊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