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侵襲,樓雲溪感覺有什麼冰冷的東西碰了碰她的臉。
她眼睫微顫,那冰冷的東西便迅速抽開。
“叮鈴當啷——”
刺耳的聲將她音徹底吵醒,樓雲溪睜眼就看見一個瘦骨嶙峋的少年蹲在自己麵前。
漿白的臉,唇上毫無血色。
他的膚色過分蒼白,薄薄的一層皮膚覆在骨血上,好似能整層扒下來。
視線下移,樓雲溪幾乎能看見他脖頸下紫青的血管。
他半蹲在那裏,一切看起來和普通少年無異。
唯獨雙眼,杳黑的眸子如死人般毫無生氣,實在不像一個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神情。
樓雲溪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環境,這是個半圓形的穹洞,周圍唯一的光源就是他們頭頂的那一個小洞,她恐怕也是從那洞頂墜下來的。
她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肢體,即便渾身是傷,還是不禁感歎:“玄妙啊,這麼高摔下來都不死?”
少年嗓音清冽,“落入此境,你和死了沒有區別。”
樓雲溪回頭看他,“為什麼?”
少年瞥了她一眼:“這是寒冰澗至寒之地,夜裏的寒氣能將七階修士都凍死。你身上連靈力都沒有,最遲熬不過今夜。”
樓雲溪眉心一擰。
少年說的不假,醒來時她就覺得這裏的冷意比寒霜穀強得多。
要不是她身上有鬼火,別說今夜,她恐怕連兩個時辰都撐不下去。
少年坐了下來,行動之時又一次牽出了“叮鈴當啷”的聲音。
樓雲溪循聲一看,才發現他的手足之處都被焊上了鐐銬,鐐銬邊沿鎖著的鐵鏈足有她的手臂粗,被這樣的東西栓在這裏,恐怕連行走都不便。
少年立即扯過衣袖蓋住鐵鏈,似乎想借此蓋住他僅存的尊嚴:“不許看!”
樓雲溪:“不看就不看。”
她輕飄飄移開視線,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身上傷太多,她需要休息。
等養足精神後再找出路不遲。
樓雲溪休養了一夜才恢複了些氣力。
也許是太過疲累,她這一夜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清晨,一顆石子突然砸中樓雲溪的手臂。樓雲溪驀地睜開雙眼,正對上少年墨黑的眼睛。
“竟然沒死。”少年的語氣裏透出幾許詫異。
樓雲溪坐起身,“你才死了。”
少年沉默地看著她。
還是想不通她昨夜為何沒有被凍死在這裏。
肚子餓得厲害,樓雲溪掏出之前剩的半截蛇肉吃了起來。
還沒找到出去的辦法,現在任何一點食物對樓雲溪來說都顯得彌足珍貴。
但樓雲溪看了一眼少年消瘦的臉,還是把僅有的蛇肉分了他一點。
少年一愣,“給我?”
樓雲溪:“不吃還我。”
少年迅速把肉塞進嘴裏。
他很久沒嘗過熟肉的味道了,即便是一小截沒加任何佐料的蛇肉此刻也顯得格外香。
樓雲溪瞥了他一眼,好奇道:“你為何會被關在這裏?”
少年不答。
樓雲溪:“你犯了很大的錯嗎?”
少年:“不曾。”
不曾鑄下大錯的人卻被囚禁在這絕命之地,他一定是在騙自己!
還要用那麼粗的鏈條將他鎖住,這少年不簡單。
她雖然願意施以一飯之恩,卻也不敢輕言救他出去。
吃完後,樓雲溪開始尋找出口。
但這洞窟似乎是個圓,不論她往那條路走,最後都會回到這個少年的囚禁之地。
當她第五次繞回少年麵前,樓雲溪怒了:“這破洞連個出口都沒有?”
她自認辨別方向的能力不弱,怎麼掉進這個洞穴以後就跟無頭蒼蠅一樣轉出不去!
少年淡淡道:“當然有,隻是你沒有靈力,找不到罷了。”
周圍的出口已被秘術封禁多年,隻有催動靈力破除封禁,才能尋得一線生機。
樓雲溪不信邪,又在洞穴裏轉了一天,但還是全無所獲。
食物耗盡,摸了摸懷裏的白玉靈芝,樓雲溪心一狠,掰下一瓣塞進了嘴裏。
臉永遠沒有命重要!
她要活著!
白玉靈芝效果奇絕,吃完之後她感覺身上的傷都痊愈了不少。
這時少年動了。
樓雲溪以為他會過來跟自己要東西吃。
誰知少年竟不曾看她。
他拖著沉重的鐐銬鐵鏈,緩慢地挪到洞穴的水潭邊——這時鐵鏈已經繃得筆直,這是鏈條能延伸的最大長度了。
她看見少年循著不同姿勢調整了幾遍,才得以讓身體靠近水潭一點。
少年費了好大的勁,繃得脖上青筋突起,才終於掬到了一捧水。
他安靜地喝完,一言不發地再次坐回角落裏。
樓雲溪默了默。
她不知道還要被困在這裏多久,再把食物分給少年,她可能真的會死在這裏。
可是......
若對他人苦難視若無睹,她與冷心冷血之人又有什麼區別?
樓雲溪還是把食物分給了少年。
這次少年的眼底明顯露出了幾分詫異,這應該是她最後一點食物。
但這次少年沒有多話,乖乖吃下。
被困的第四天,食物耗盡加上連日尋找出口的疲憊,幾乎耗光了樓雲溪的精力。
少年道:“反正你都出不去了,不如跟我說說你惹了誰。什麼深沉大恨要將你的臉毀成這樣?”
樓雲溪輕笑著:“深仇大恨算不上,各為前程罷了。位高權重者哪裏看得到螻蟻性命。”
少年一怔。
“你倒看得開。”
樓雲溪:“你又被困在這裏多久了?”
少年啞聲:“忘了。”
洞裏有時可以看見一些光亮,有時陰雨連綿,他早就忘了時間。
少年轉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樓雲溪。”頓了頓,她又道:“但我還有一個名字。赤溪。要是你想為我收屍,墓碑上題名赤溪二字足矣。”
如果最後她真的要死在這裏,至少有一個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少年垂眸望向她,“我叫墨河。”
沒有回應。
許是太過疲累,樓雲溪漸漸睡了過去。
她的身體太過虛弱,這一夜就連鬼火都弱了許多。
七階修士都無法抵抗的寒意,也開始在她睡夢裏侵襲。
樓雲溪被凍得渾身僵硬。
就在她即將失去知覺之時,仿佛有一雙瘦骨嶙峋的手將她輕輕托起。
樓雲溪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暖意緩緩注入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