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淒厲的慘叫突然劃破夜空,把早已入睡的幼兒從睡夢中猛然驚醒。
溫蘊匆匆爬起來哄,大門卻被人從外麵一腳踢開。
她名義上的丈夫寧南風帶著狂風和濃重的血腥味跌跌撞撞衝了進來。
他身上染滿了鮮血,頭發淩亂不堪,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艱苦大戰。
“蘊兒,快!帶著寶兒先走!”他神色絕望,帶著痛徹心扉的嘶喊。
溫蘊對他其實已經很陌生了,自從寶兒降生,他從此再也沒有進過春華閣找過她。
曾經也是風流倜儻的人物,三年未見,除了仍舊熟悉的眉眼,已經找不到當時任何相似之處。
但溫蘊卻沒有絲毫猶豫,她抱住仍舊啼哭不止的孩子,匆匆披了衣裳與提刀的丈夫奔出門外。
誰知春華閣外火把早已紛紛燃起,一身戰衣染血的霍宴麵無表情站在院子外。
抱住孩子的溫蘊不由自主頓了頓,寧南風已經一聲大喝,他帶血的麵容又悲又恨,舉起長刀便往霍宴那處衝去,口中悲痛欲絕的聲音把溫蘊鎮醒,“霍宴狗賊!納命來!”
“不可!”溫蘊驚恐的呐喊還在空中飄著沒有散去,寧南風的背後已經透過一把長劍的劍尖來,絲絲縷縷的血滴落下來,像是在和她做最後的告別。
寧南風轟然倒地。
他怒睜著的雙眼木然看向呆立著的溫蘊,眼中露出一絲不甘和怨恨,最終定格,失去任何光澤。
他是後悔了吧,是在怨恨自己把寧府一家送上絕路了吧。
溫蘊全身都在發抖,若不是懷裏還有三歲稚兒,她大概早就癱軟在地。
她的目光緩緩看向曾經麵對了近八年的男人,絕望的眼淚幾乎衝出她的眼眶。
在看到霍宴從寧南風身體裏抽出那把跟了他很多年的長劍後,那把鮮血染紅的劍尖又指向了她!
她如墜冰窟直直跪於地麵,赤紅著眼球求饒:“請太子饒民婦與寶兒兩條賤命。”
霍宴唇色極淡,皮膚比女子還要白皙兩分。
見著溫蘊跪於地麵緊緊捂住懷裏孩子的哭聲,不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把那孩子抱過來。”
身邊的侍衛得令,大步上來要從溫蘊手裏把寶兒搶過去。
“太子,求求你,不要傷害他!他什麼都不知道!”溫蘊驚恐至極地開口,渾身抖個不停。她的手像兩把鐵夾,死死摳住孩子不肯放開。
“寧夫人,您再不鬆開,孩子的手就要斷了!”侍衛涼涼開口,駭得溫蘊驀然把手鬆開。
眼睜睜看著寶兒由侍衛扯著退了下去。
“不!不!把孩子給我!”
溫蘊哭叫著,跪在地麵往前爬,最後隻能能住恐懼,拖住了高高在上的霍宴的腳:“太子......求求你......把孩子給我吧......他是無辜的......他才這麼小......你要殺就殺我!你殺了我......”
像是溫蘊的模樣實在令霍宴難以忍受,他的臉色突然陰沉了下去,兩道目光如刀般落在溫蘊那副慘不忍睹的臉上,最後一腳把她踹得仰倒於地麵。
溫蘊仿佛不知痛覺,很快又爬了起來跪於地麵繼續磕頭哀求:“都是我的錯,是我該死!求求你放了孩子,殺了我吧!”
霍宴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顯得無比凶狠,聲音卻是平靜至極:“溫蘊,你的骨氣呢?”
溫蘊被眼淚灌滿的眼睛木木看著他,骨氣?早就在全家被他殺盡的時候碎了。
一點殘渣都不剩!
曾經驕傲的夜國宰相之女,一夜之間沒了國土與家。幸得薑國大富商寧南風垂憐而暫得棲息之地,如今寧家一府再次夭折在他手中,她已不剩任何東西!
愛她的和她愛的都死了!
全是她的錯!是她不該憐惜這薑國來的質子!讓他羽翼豐滿回了薑國調動大軍滅了自己滿門!
是她的錯啊!
她早該去死的了!
可是......她的目光緩緩落在侍衛手中兀自掙紮不已的稚子身上,眼中蓄滿的眼淚終於緩緩流了下來。
她的眼中覆上灰色,臉上卻漸漸露出一絲笑容,像極了霍宴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
“阿宴,我錯了。”她壓住內心的仇恨與心碎,聲音帶著啞然:“你秉性最是柔軟,把那孩子關在哪個旮遝都行,我不去管,以後,我伺候你。”
霍宴握劍的手輕輕一顫,捏住她下巴的手卻仍舊死緊:“你說的是真的?”
他像是不相信,眼神落在她身上時帶著深深的懷疑,但溫蘊卻知曉,他心動了。
他對自己一直有種變態的占有欲,明明是他先不要她的,卻怨恨自己的父親看他不上。
此時的溫蘊覺得自己分裂出兩個人來,一個恨不得舉劍將他刺死,另一個卻輕柔又配合的點點頭:“是真的,你難道不肯相信我嗎?”
霍宴用力把她壓進自己懷裏,明明以前瘦弱的胸口,不知何時變得又冷又硬,把她的臉撞得生疼。
“那孩子關進風雪院,由若雲看管。”
溫蘊聽見霍宴開口說話,自己則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溫蘊靜靜扭頭去看倒在地麵毫無生機的寧南風,又看向早被砍砸得麵目全非的寧府,眼中尚未來得及流露一絲悲痛,一隻帶著厚繭的手掌便捂住了她的眼睛:“蘊兒,看多了,是會做噩夢的。”
溫蘊輕輕一顫,極為配合的閉上了眼睛。
薑國東宮。
溫蘊被安置在琉璃閣內。
臨時派遣的婢女還沒有到來,琉璃殿卻迎來了它原本的女主人。
莫蓁蓁穿著紅裙,頭上的鳳釵因為氣怒而瘋狂搖晃。
“溫蘊!你真是好手段!”莫蓁蓁絕美的麵容此時已經完全扭曲,她衝進來狠狠掐住了溫蘊的脖子叫道:“生了兒子的娼婦,也想勾引薑國堂堂太子殿下!”
溫蘊並沒有反抗,她任憑窒息的痛苦一寸一寸爬上她的身軀,以此來減少內心的屈辱和悲痛。
然而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會死。
果然,就在她快要窒息之時,霍宴大步走了進來。
“蓁蓁,你鬧什麼脾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