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整天,我的心頭都緊得發慌,右眼皮不停地跳,仿佛在預示不祥之兆。
陳強回來時,手裏空無一物。
我試探性地問他小家夥的下落,卻隻換來一頓暴打。
我的擔憂沒過幾天,就戛然而止了。
因為大後天,村民在森林發現了一個凍死的嬰兒。
她被埋在土裏,赤身裸體,身體卷曲,嘴裏還嘬著手指頭。
她正是陳家的二孩,我的妹妹。
葬禮上,夏蓮和陳強哭得凶猛:“你怎麼這麼不聽話,怎麼能隨便跑出去啊!......”
而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我,則成了鄰裏指指點點的對象,
“陳家的大女兒好冷漠啊!妹妹死了,她還什麼表情都沒有!”
“她這個姐姐怎麼當的?父母一天到晚那麼辛苦,她還不會看好妹妹!”
......
那天,是我的三歲生日。
我的妹妹,被親生父母扔在森林裏,活活凍死。
夢裏,小家夥穿著白衣,雙眼流下紅色的血淚,一步步朝我走來,“姐姐,你為什麼不來救我?姐姐......”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醒來的時候,手指傳來刺痛,還沒來得及查看,兩張讓我恐懼的臉就再次出現。
陳強怒目圓睜,揚起手就甩了我一個巴掌,“你這個敗家女!五十塊的飼料全不能用了,還賠了五十塊進去!”
頭腦尚未清醒的我呆坐在床上,眼神空洞。
再一看刺痛的手指,
哦,原來我的小指斷了啊。
怪不得那麼痛。
此時,夏蓮抱著男嬰過來,踹了我一腳,“滾開,別占你弟弟位置!”
我被他們趕了出去,精神恍惚地站在家門外。
大雪紛飛,我瑟瑟發抖。
屋內,他們激動地商量著男嬰的名字:“陳豪強咋樣?”
“不行!豪強有什麼用,得成功才行!”
“成功?陳成功可以啊!這是個好名兒嘞,長大以後會有大作為!”
......
於是,在我的右手小指因凍傷而被砍掉的那天,我有了個從天而降的弟弟。
他叫陳成功。
而我叫陳招娣。
夏蓮說,多虧了她當初給我取的名字,家裏才能迎來陳成功這個寶。
陳成功的出現讓他們掛上了笑臉,他們抱著陳成功走遍村子裏的每一戶人家,吆喝的聲音極大,“我們也是有男娃兒的家庭咯!”
家裏沒有男孩的村民嫉妒,家裏有了男孩的村民祝福。
他們眉飛色舞,洋洋得意。
但他們忘了,陳成功是被遺棄的。
為什麼會被遺棄呢?
因為他的身體是殘次品。
好端端地活了八年,陳成功措不及防地發病了。
他開始住院的第二天,夏蓮匆忙回了家,給我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殷勤地招呼我吃飯。
我卻不敢動筷。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夏蓮似是看穿了我的猶豫,說出的話直截了當:
“吃吧,吃完這頓,你就去醫院做手術,搞一個腎給你弟。”
這是什麼意思?
饒是唯唯諾諾慣了,我也難以置信,忍不住質問:“為什麼?”
夏蓮的口氣理所當然,“因為你弟的腎天生就有問題,需要換一個腎。”
“我的意思是,我為什麼一定要把腎給他?他身體不行,我的身體就不是身體嗎?”
我頭一次頂撞她,聲音帶著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