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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七十古來稀,我要死了。

作為侯府老太君,兒女繞膝、富貴潑天,連姨娘生的哥兒也掉了淚,我該知足才是。

回光返照時,宋硯哭著親了我一口:「老婆子別怕,等我。咱倆死同穴。」

送了他個嘴巴子後,我叮囑兒子:「把你娘我火化了。」

...

永恩侯府是京中最顯眼的世家望族,不是因為富貴潑天。

而是因為永恩侯的獨子—宋硯,是獨一份的風流。

風流到什麼地步呢?

就比如我死後重生,回到了生長子的這天。

他還躺在花魁肚皮上呼呼大睡。

重來一世,我沒著急的叫丫鬟找他,而是滿頭大汗的生下了我的長子—瀾遠。

啼哭聲傳來,我也暈了過去。

「娘子,瞧咱兒子,多俊呐。」

再次睜眼,看著宋硯突然露出的俊臉,還有他懷裏胖乎乎的兒子,我笑了下。

見我笑,他也露了梨渦,桃花眼瀲灩,湊近:「娘子,你不生氣了吧?」

見人臉下菜碟,是他一貫的招數。

前世的這個節點,我挺著大肚子和他大吵了一架。

他一氣之下,去了青樓花天酒地。

當時為什麼如此生氣呢?我有些迷茫。

出身商賈之家,生活優渥、爹娘恩愛,我自小就向往和夫君舉案齊眉。

初入京城時我年方六歲,爹娘買了京中的蘇繡鋪子,舉家搬遷。

自小沒有階級意識,我又頑皮鬧騰,上街衝撞了貴人的馬車,眼見我要挨揍時,一聲長嗬,淌著馬蹄聲而來。

「鞭下留人!」

馬背上露了張俊秀奪目的少年麵,高束狼尾,「小娘子,你沒事吧?」

他坐在馬背上,舉起骨節分明的手,拉住了我。

是張揚到不可一世的宋硯,也是我見過最好的光景。

......

「娘子,你沒事吧?」

回憶與現實重逢,宋硯的眸子黑白分明,看了我片刻,忽然舉手發誓:「娘子,我昨晚真沒碰那花魁。」

「...」

我點頭,接過瀾遠給他喂奶,宋硯白玉色的臉變得緋紅,有些好笑。

瀾遠的小臉兒胖嘟嘟的,我歎了口氣,看向他:「把春柯接進府裏來吧,女兒家的在外麵也不安全。」

長生和瀾遠大約差了七八個月,可生下來時瘦得伶仃,是母體多思導致的孱弱。

我和宋硯吵架的原因,就是發現他納了表妹春柯做外室。

要知道,我嫁給他,是求了娘親無數次,花了大半的家產當嫁妝,才得以高嫁。

如何能接受夫君的背叛呢?

因此,當我前世知道春柯有喜時,派奴仆去瘋狂的恐嚇她,嚇的她早產,氣的宋硯連夜帶了她和長生回府,要挾我分居。

可如今看來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孩子們健健康康更重要的了。

想起長生體弱多病,卻還是冒著雪天為我這個瀕死的嫡母求平安符,我眼圈微紅。

「盡早接進來吧,我明個兒讓人收拾好西苑。」我再次重複了一遍。

看著宋硯,我微笑表態。

可他的臉,突然煞白。

「娘子,你來真的?」

他有些詫異,挑眉反問,瞳仁是濃墨重彩的漂亮。

妻管嚴,這是他那些狐朋狗友對他的評價。

他這樣,確實有幾分可信度。

可其實,宋硯想做的,我從來攔不住。

「嗯。」我點頭,「你喜歡就好。」

他撓撓頭,突然失了聲。

過了片刻,才甕聲甕氣:「娘子,你可還心悅於我?」

我沒有回答,宋硯也沉默了下來,自顧自的跟我冷戰。

不日,春柯被抬進了府裏。

少女烏發濃鬢,清麗如瓊枝一樹。

我倚在榻邊看她敬茶,隻覺得當真好顏色,是宋硯喜歡的皮囊。

想我當年膽大妄為,穿了一襲羅紅,獨自攔了永恩侯府的馬車表白:「宋硯,我是城東趙家的阿敏,極...極心悅你。」

聲音雖然大,卻露著怯意,話說的也結巴。

車夫都忍不住笑了,更何況馬車裏的少年郎。

可伴隨著車簾掀起,宋硯不屑的笑卻頓在臉上。

我知道,我有張絕世容光的臉。

所以宋硯才願意娶我。

畢竟門第、家世對他來說,過於模糊。而穠豔的皮囊,才是最直觀的享受。

恨嗎?我看了眼懷中的瀾遠。

那些痛,就像南柯一夢,記不清了。

......

看著她微凸的肚子,我讓頌枝搬了個軟墊:「有喜了莫要站著。」

「夫人知道?」她微愣,很快又惶恐的捂著肚子,「求您放過妾身的孩子——」

「停!」我打斷她,有些疲憊。今時今日,我不想去鬥。

可春柯卻刻意撞上頌枝遞來的茶,滿身濕透了,狡黠的看著我。

迎門進來的宋硯看著詭異的場景,喉頭微動,春柯先一步撲到他懷中抽泣:「夫人...夫人好像不喜歡我。」

「她懷有身孕——你莫生氣。」囁嚅片刻,宋硯小心翼翼的開口。

他信了春柯的話,不過是念在對我的愧疚,沒說的過分。

前世這一幕發生在眼前時,看著宋硯摟著春柯,我眼中帶刺。

歇斯底裏的撒潑,像極了瘋婦。

可今時今刻,我不想為不值得的事生氣。

說不上失望,隻是心頭的澀意結痂了,難免還有餘痛。

略過宋硯眼底的無措,我低眉敷衍著:「知道了。」

月子中為了清閑,春柯那邊我特意免了請安。

宋硯似乎意識到了我的冷淡,每日回府都來探望。

像從前那樣講著瑣事,桃花眼中波光瀲灩,可對上我的視線,他又怔怔的凝滯了笑意。

「你不開心嗎,娘子?」宋硯不敢提及春柯。

「怎麼會呢——」我努力勾起個笑,可少年澄明的瞳孔中映出了張堪稱漠然的臉。

眸色無光,一片死寂。

我無從辯駁,想逃離侯府這座困住我兩輩子的牢籠。

宋硯到底沒再逼問我,他似乎也在懼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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