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乃是河西軍鎮遠將軍丁惟繼之子,名叫丁頤景。
他奉父親之命,前來查看姚府一案的現場。
河西軍駐紮在涼州城北三十裏,統轄涼州、瓜州、伊州等七個州府。
慶王雖遙領河西節度使一職,卻常年留在京城。因此,河西軍真正掌著實權的,就是丁惟繼。
丁頤景是他的嫡子,二十出頭已經是赫赫有名的中郎將,外人都稱他“中郎衙內”。
他可是連州牧劉大人,都得罪不起的人。
衙差們最善於察言觀色,見丁頤景走出來,忙哈著腰迎上去,陪著笑道:“中郎大人,您可是要打道回府?”
丁頤景嗯了一聲,懶洋洋道:“現場我也看了,瞧不出什麼端倪,回頭仵作驗完屍身,派人把結果呈到將軍府。”
“那是一定,劉大人特意交代過,不論查出什麼蛛絲馬跡,都要第一時間呈到將軍府去的。”
丁頤景滿意地點了點頭,微微揚手,接過隨從遞上來的馬鞭,飛身上馬,這就要走。
說時遲那時快,星橋毫不猶豫,衝過去伸開雙臂,攔在了馬前。
黑色油亮的駿馬被驚,騰起前蹄,打著響鼻原地轉圈。
打從記事起,丁頤景在河西七州橫著走,還從沒人敢攔他的去路。
他不由冷下臉來,扭臉瞪著星橋,大聲嗬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莽撞貨,竟敢擋住爺爺的去路。”
他目光落在星橋的藍衫上,皺著眉頭質問:“白鶴書院的書生?不讀書科考,跑這裏撒什麼野?”
星橋顧不得其他,拱手作揖,朗聲道:“在下宋星橋,乃白鶴書院今年剛剛入院的學子。我想請問中郎大人,姚府姚見安現下如何,是生是死,能否告知於我?”
丁頤景擰眉看著他,冷聲道:“姚府命案,非同小可,這等機密,不便外傳。”
“見安乃是我的同窗密友,還請中郎大人行個方便。”星橋撩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圍觀的民眾發出了嘖嘖之聲,紛紛感歎這書生重情重義。
丁頤景環視一圈,眼睛一眨,改變了主意。
他不願落個鐵血無情的名聲,不耐煩地衝身後的隨侍官吩咐道:“你剛才跟衙門的人核對過名單,可有他口中提到的姚見安?”
那人擰眉搖頭,隻說沒有。
星橋不死心,衝那人道:“見安乃是姚老爺遠房侄子,借住在姚府。又或者,姚小姐她......”
那人受到質疑,有些憤憤,道:“名單已經核對完畢,姚家三口均已殞命。除此之外,還有管家、廚子、花匠、仆婦、丫鬟等十五名下人,並沒你提到的遠房侄少爺。”
姚見安查無此人,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星橋突然沒了力氣,喃喃道:“姚小姐,她真的......死了?”
“姚小姐為保貞潔,墜樓而亡,實在淒慘。我們劉大人說,過些日子,定要上報禮部,給姚小姐討一個烈女的頭銜。”
衙差這句話,惹得旁人一陣感歎,仿佛姚小姐的死,早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星橋兩肩垂了下去,無精打采,轉身準備離開。
眾人躬著身體,等著送丁頤景離開,誰知,他端坐馬上,卻是沒動。
他定定望著星橋,仿佛瞧出了什麼端倪,朗聲喊了一句“宋公子留步”。
星橋擦了擦眼角,這才轉過身來,抬頭匆忙一瞥,低聲問道:“中郎大人有何吩咐?”
丁頤景輕輕一夾馬腹,馬兒悠閑漫步,踱到星橋麵前。
他彎腰探身問道:“宋公子可是知道什麼內情?若是知道,還望不吝相告,也好助官府緝拿真凶,幫姚老爺一家討回公道。”
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的衙差,搶話道:“這事兒不用查,必是青峰寨麻九所為。”
“肯定不是麻九。”星橋脫口而出。
“宋公子為何如此篤定?”
丁頤景唇上勾著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可一雙眼卻如鷹隼,仿佛能窺透人心。
星橋有口難言,不能再往下說。他拱一拱手,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轉身上馬,揚長而去。
望著他的背影,丁頤景眸色幽深。他一勾手指,附在隨侍官耳邊吩咐:“這人奇奇怪怪,很是可疑。派人跟著他,切莫要打草驚蛇。”
“得令。”
隨侍官扭身吩咐,有兩人騎著馬兒,追著星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