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熙被人抬進章漣漪住的那個獨院。
“把人送進西廂房,再準備盥洗的東西,我今兒親自伺候這位小姑奶奶。”
章漣漪扭著腰肢,曼聲吩咐。
木桶、熱水、澡豆和帕子,魚貫往裏送。
連嫂子叉手站著,小心問:“章老板,這姑娘性子烈,您一個人鎮得住嗎?”
章漣漪那雙上翹的狐狸眼,輕輕一抬,眼風微掃,說:“連嫂子,你這是在教我怎麼做事?”
“不敢不敢,奴才隻是擔心。”
“放心吧,再烈的小野馬到我這裏,都能給她調教得服服帖帖。”
她腰一挺,站直了身子,攏了攏臂上的披帛,一轉身邁進了西廂房。
“哐當”一聲,房門關嚴。
連嫂子撇了撇嘴,衝眾人擺擺手,退出院門。
屋內,雲熙被隨意扔在地上,手腳捆著,嘴巴也被破布堵著。
她目光茫然,望著屋子裏的那根紅漆柱子出神。
章漣漪走上前,蹲下身子,一雙狐媚的眼睛,在雲熙臉上打轉。
她嘖嘖兩聲,很是幽怨道:“姚小姐啊,讓我說你什麼好呢,你這麼聰明智慧的人,怎麼就想不開呢。”
歡場待久了,無論說什麼,她眉眼都帶著笑。
雲熙目中無物,眼神空洞,一個字也不說。
家沒了,父母沒了,她落到妓院老鴇手裏,馬上要把她賣掉。
萬念俱灰,心如死去一般,她現在隻剩一個念頭。
章漣漪輕輕呼出一口氣,道:“死很容易,撞牆、吞金、跳水、跳樓,或者索性不吃不喝,不消幾日,眼睛一閉,這輩子就完了。
實話跟你說,醉花樓裏的姑娘,哪個不曾經曆過這些。若非家裏出了變故,誰又願落得這步田地,人盡可夫。可她們不都咬牙都挺過來了嘛。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隻要有一口氣在,就有翻盤的可能。你父親的一世英名,合府上下十幾口子性命,可全都寄於你一人身上了。
姚老爺一生清廉,最後落得這樣慘死的下場,我們旁人都氣不憤,難道你做女兒的,就能眼睜睜看著他慘死之後,被人抹黑?
原以為你像姚老爺那樣,品行高潔,似竹似鬆,不是一個輕易折腰屈服的性子。現在看來,是我看走了眼,識錯了人。何去何從,是死是活,都由你自己決定。”
章漣漪說著,一把扯下了雲熙嘴裏的破布,順道幫她解開捆著手腳的縛帶。
激將法,曆來最有效。
雲熙雙目猩紅,幾乎要滴出血來。
銀牙咬碎,舌尖滲出血腥氣,她緩緩抬頭,定定望著章漣漪。
她一字一句問:“我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這仇該如何報?”
“不知道,便去查,人過留名,雁過留痕,做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總要留下點蛛絲馬跡的。”
“可是,我怕......”
雲熙徒有不屈的心,卻沒了往日的自信和傲氣,就連她引以為傲的縝密思維,好像也消失不見了。
她腦子裏空空的,不知該往哪裏走,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前方一片黑暗,看不到方向。
而仇人卻像躲在暗處的毒蛇,吐著信子潛伏著,等著給她致命一擊。
“如果姚小姐不嫌棄,我幫你分析一下如何?”
章漣漪笑意高深,是敵是友,一時讓人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