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柳長玥蹲坐在那黑影身邊，衣袍四散開來。連翹拿著取來的帕子和清水，輕輕擦拭掉黑影臉上的黑泥。

黑泥一點點褪去，露出一張駭目驚心的臉，隻見那黑影臉上一大塊紅斑從額頭蜿蜒至下顎，半張臉都被紅斑覆蓋，上邊還有盤旋著錯綜複雜的暗黑色紋路，詭異至極，另半張臉卻潔白無瑕，兩廂對比造成極強的視覺衝擊。

“竟然是名女子？”臉雖可怖，但骨相柔和依舊能辨出是女子的模樣，讓一直以為是名男子的連翹驚呼出聲。

柳長玥先前就知曉了，眼下倒是不驚訝。但她被突然看到的這副模樣駭了一跳。

“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她穩了穩心神，柔聲問道，“聽得見就點點頭。”說著還示範性的把頭點了點。

黑影無反應，一旁的玉竹忽地伸手在黑影眼前晃了晃。

柳長玥啪地一巴掌打上去，嚴厲道：“玉竹！”

玉竹吐了吐舌頭，“我以為她看不見嘛。”

“家裏自小教你的是什麼！”柳長玥並不退讓。

“人命至貴，有貴千金，行事自當與人為善與人為敬。”玉竹看著臉色冷峻的柳長玥，也知道自己冒犯了，低頭諾諾道，“小姐，我知道錯了。”

柳長玥不理會她討饒的表情，還想教訓她兩句就聽到連翹的驚呼聲。

“小姐，她動了，她在點頭。”連翹餘光一直盯著那人，玉竹話音剛落，那人眼睫微微顫動，好像才反應過來般，微不可查地點點頭。動作幅度極小，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

柳長玥將視線轉回去，卻沒看見任何動作。

“你能聽見我說話是嗎？”她繼續柔聲道，“是的話你再點點頭。”

依舊沒有反應，就在連翹懷疑剛才看到的都是幻覺時，那人緩緩把頭低下又抬起，反複幾次又停止不動。

柳長玥有些欣喜她的反應，忙又問了幾個問題，細聲反複幾遍。有的能給出搖頭或者點頭的反應，有的則像無法理解一動不動。。

眼珠緩緩轉動似在思索，眼神倒是比之前多了幾分生氣。

“連翹，弄些吃食給她。”柳長玥見確實問不出什麼了，對連翹道。

隨即想要站起身來，誰知蹲太久突然起身，眼前一黑腦中一陣暈眩，身體搖搖欲墜。

突然，身後伸出一隻溫熱骨節分明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柳長玥順著迅速收回去的大手看去，果然是趙簡言。方才他在一旁不發一言，險些讓她忘了還有這樣一個人在。

柳長玥同他道了聲謝，就自顧自走開了。

趙簡言看了眼她離開的背影，眉間不經意皺了皺，跟了上去，提高聲音道：“柳姑娘，留步。”

見她回頭疑惑地看了過來，趙簡言上前兩步，拉進兩人距離，“柳姑娘能否借一步說話？”

柳長玥雖有些不解，但還是跟隨他的步伐，往破廟外走去，侯在一旁的玉竹趕忙跟了上去。

一隻腳剛踏出破廟，寒風吹過，揚起柳長玥額前的碎發。她被這撲麵而來的冷風凍得打了個寒顫，緊了緊身上的衣袍。

前方往外走的身影頓了頓，轉身視線對上柳長玥說道：“就在此處吧。”

柳長玥對在哪裏說話並無意見，不用出去吹冷風自然是好的，將踏出去的那隻腳收回，廟裏確實暖和些。

“因在下所中蠱毒，牽扯頗深，迫不得已才請求柳莊主相助，連累姑娘遠離雙親，在下心中十分過意不去。”趙簡言斟酌良久，語氣誠懇道，“在下知曉姑娘心中有諸多埋怨，但事已至此，在下隻能盡量滿足姑娘的需要。”

柳長玥聽完他這番話有些愣神，不明白這諸多埋怨從何講起，隻能同樣誠懇地回道：“沒有，我心中並無任何埋怨。”

這一路上她除了方才的提醒，未曾主動跟他說過一句話，甚至感覺有意在避著他。

趙簡言隻當她脾氣作祟，說話言不由衷，繼續說道：“姑娘不必覺得難為情，有甚話盡管說。”

柳長玥不知所雲：“我有甚難為情的，你這人真是奇怪，我同你萍水相逢的，有甚話是非得同你說的！”

她跺了跺凍僵的腳，特地跑到這處，吹了半天冷風，聽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她有些不耐煩了。但她自覺是個有教養的好姑娘，仍是好聲好氣道：“你把我叫到此處，就是為了說些無關緊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