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婆子左手提拉個破馬紮,右手搖著個大蒲扇,扭噠扭噠地走過來。一雙掃帚眉下,兩團高高的顴骨,一臉的黃褐斑襯得她總像沒洗幹淨臉。
她把馬紮在肖勇智燒烤架旁邊一放,一屁股坐下去,眼睛盯著對麵金亮家的燒烤店,上一眼下一眼瞅個沒完。
金亮媽出來給四號桌的客人上小菜,還沒來得及跟客人們寒暄,就被閆婆子給叫住了。
“老板娘,咋地,沒看著我呀?連個招呼都不打。”她扯著大嗓門,陰陽怪氣地喊道,“現如今你是賺大了,眼睛就長在頭頂上,連老鄰居都不認了。”
金亮媽早就從窗戶看到閆婆子了,心裏著實不想搭理她。偏有些人像狗皮膏藥,粘上了,甩不掉。
“閆大姐,消化食兒呢?”心裏再厭惡,臉上也不能表現出來,開店做買賣,吵架打架是大忌,“你坐著啊,我這忙,就不陪你嘮嗑了。想吃啥,讓勇智給你烤。”說著轉身進屋裏忙活去了。
“哎喲喲,我哪敢吃你家的東西呀,死貴死貴的,吃一次,一個禮拜的菜錢就沒了,敗家呀!”閆婆子又叫喊上了。
沒錯,閆婆子就是來找茬的,這話還得從三年前說起。
當時,金亮家的這間房子還是閆婆子家的,因為臨著條小街,又是一樓,人聲車聲,很是嘈雜,從天亮吵到後半夜。閆婆子一個在車間出力氣的工人,不知怎麼就得了個富貴病:神經衰弱,一吵她就睡不好覺。
有人給她出了個主意,跟後樓的高樓層的人家換房子。
這一片都是動力廠的家屬樓,換房子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閆婆子覺得這個辦法十分可行,就開始挨家挨戶地打聽起來。金亮家就這樣走進了她的視線。
她覺得金亮家特別合適,四樓,最好的中間樓層。背街,朝陽,安靜又暖和。關鍵是,金亮家“好說話”。
金亮爸是動力廠的機加工,早年左腿受過工傷,上下樓不方便。
金亮媽的工作是大集體,活少的時候就放假在家,活少收入就少。
可金亮爸媽也不傻,怎麼可能拿著好房子去換破房子,閆婆子說破嘴,人家也不同意。
後來,又有人給閆婆子出了個主意:他家金亮技校不是要畢業了嗎?進廠子當然想找個活少錢多的工作,你家老頭子要能給使上力,他們家能不同意換房子嗎?
別說,這招真的管用了。不知道閆婆子找誰給牽的線,最後金亮沒下車間,而是去了保衛處的經警隊。這份工作幹淨、輕省,還有麵子。
看著兒子不用下車間出大力、流大汗,而是穿著經警製服,在廠裏威風凜凜地巡邏,金亮爸媽同意跟閆婆子換房。閆婆子想到終於可以不再聽刺耳的噪音,不用一開窗戶一屋塵土,生怕金亮家反悔,拉著他們去動力廠的房產處做了登記。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閆婆子硬生生吃了個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