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凡推著輪椅走到風口。
“畫呢?”季槿辰嗓音很淡,聽不出喜怒。
沈一凡愣了愣。
他以為會先談蘇念之的事。
“人家昨晚就把錢付了,”他倚著欄杆,一副慵懶相,“畫當然在買主那兒。”
季槿辰“嗯”了聲,不說話了。
此時天氣正好,他抬頭,陽光落進他眼底,將瞳仁染成了漂亮的琥珀色。
沈一凡好奇的探頭,目標是徐小妹:“我說,這不是昨晚酒吧裏的小孩嗎?”
軟萌可愛的臉蛋,一眼難忘。
季槿辰向來話少,隻用點頭回應。
“你啊你,”沈一凡默了幾秒,猜測,“為了那幅破曉,你居然拐走人家妹妹,季老三,你真沒人性!”
他難得解釋:“偶遇罷了。”
沈一凡來了興趣:“偶遇?這麼說,她姐姐也住這兒?”
“嗯。”
這就有趣了。
“那......”
“蘇念之。”
兩人同時開口。
沈一凡聳聳肩:“你說。”
季槿辰停頓幾秒,再開口,聲線帶著冷冽:“下次別帶她過來。”
沈一凡一臉錯愕:“可她不是你......”
“嗯?”語調微揚,有警告的意思。
“行,”沈少爺慫了,“其實我也覺得她煩,但是她爹跟我爹關係好,總得賣點麵子是吧?”
“那是你的事。”
手機響了,是工作。
季槿辰言簡意賅:“我下午過來。”
沈一凡揚起嘴角:“又要開膛破肚了?”
工作的事,季槿辰很認真,他糾正:“是心臟搭橋手術。”
誰能想到,堂堂季家瘸了腿的三少爺,竟然是鼎鼎有名的心胸外科醫生。
他做手術,免費。
但有兩個條件。
第一,有本事找到他本人。
第二,值得他親自操刀。
沈一凡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低頭回消息的季槿辰。
若非當年那場意外讓他的腿瘸了,這位三少爺也不至於被兩個哥哥的風采給壓著。
偏偏他自己不當回事,偶爾接一台手術,平日閑散度日,玩弄字畫古玩,倒也覺得挺好。
或許是因為兒子?
沈一凡抬頭,看向那一桌。
喲,兩小孩感情不錯嘛。
啃完一個雞腿的徐小妹抽了張紙巾擦嘴,擦完抬頭,就看見季小魚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
四目相對,刹那間,好似有什麼在二人之間流竄。
“小哥哥,你是不是也想吃炸雞?”
小哥哥沒說,但是她感覺到了。
“想吃。”別人問,季小魚肯定不回答,但這個小妹妹給他一種很親切的感覺,他想跟她說心裏話。
炸雞是切好的。
徐小妹你一塊,我一塊的分好,另一個雞腿,兩隻雞翅膀,隻要她覺得好吃的,都給小哥哥。
“你吃。”
季小魚咽了下口水,搖頭:“爸爸不讓我吃。”
徐小妹油乎乎的手托著略有嬰兒肥的小臉,思考幾秒後問:“那你媽媽呢?”
季小魚再搖頭:“我沒媽媽。”
好巧哦。
她沒有爸爸。
徐小妹抓住他的手:“沒關係,我把我媽媽分你一半,你再把你爸爸分我一半,這樣我們就都有爸爸和媽媽了。”
季小魚垂眸看了一眼手上沾到的油,不討厭,反而很溫暖。
他想和這個小妹妹像家人一樣,一直在一起。
“哥哥,我叫徐依涵,媽媽都喊我徐小妹。”
“季澤禹,爸爸說我像泥鰍,就喊我小魚。”
“以後,我媽媽就是你媽媽了。”
季小魚也很大方:“我爸爸就是你爸爸,但是......”
徐小妹歪過腦袋:“腫麼了?”
“我爸爸很凶,”他長大了嘴巴,在模仿老虎,“啊嗚一下,會罵人。”
凶?
徐小妹表情很複雜。
那個叔叔剛剛對著她笑呢,還給她點炸雞,怎麼會凶?
“我媽媽不凶,”她拍拍胸脯,“凶和不凶加起來就不凶了。”
好像是這麼個理。
季小魚說:“那你媽媽和我爸爸結婚好嗎?”
徐小妹讚同:“好。”
這樣就能永遠跟哥哥在一起了。
不過提到媽媽......
她從椅子上跳下來:“哥哥,我出來很久了,媽媽會找我,我回去了。”
季小魚不舍得:“那我們還能一起玩嗎?”
“嗯,”徐小妹點頭,“我住在5320。”
“我在5301,”一頭一尾,很方便,“等爸爸出去了,我來找你呀。”
徐小妹嘬了下手指頭:“好。”
說完,她揮揮手,“噠噠噠”的跑出了餐廳。
剛出門口就看到了從電梯裏走出來的徐蓁蓁。
“媽媽!”
徐蓁蓁站在原地,等徐小妹跑到跟前,冷聲道:“為什麼你總是這樣一聲不吭的跑出去?知不知道我會擔心?”
有定位係統,她早就知道女兒在露天餐廳。
故意晚一點來找,就是為了營造出找了很久的樣子。
隻有孩子認識到這是一個錯,下次才能記住。
徐小妹低下頭:“對不起。”
她一臉愧疚,伸出手,拽住徐蓁蓁的衣角,輕輕的晃。
“我錯了,下次出門一定跟你說,媽媽別生我的氣。”
“再有一次,我就揍你,聽見沒有?”徐蓁蓁從來沒打過孩子,主要舍不得。
徐小妹咧嘴一笑。
突然,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人在盯著。
回頭,是季小魚。
徐小妹一手牽著徐蓁蓁,另一手衝他揮動著。
季小魚懂了。
她在說,這是我們的媽媽,又漂亮又善良的媽媽。
上午十點,徐蓁蓁把徐小妹送到醫院,自己陪蔣蘭英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她找了南城幾個有名的偵探幫忙找兒子的下落,時隔四年,偵探們紛紛表示,需要些時日。
徐蓁蓁知道急不來,壓住焦躁,找了一家咖啡廳等著顧煙。
LC早就將徐光耀電腦裏的資料發到了郵箱,包括與祁家談妥的那個芯片項目。
她點了一杯冰美式,用手機登錄郵箱,下載了資料,慢慢翻看著。
“叮鈴叮鈴......”
咖啡廳把手上的風鈴響了起來。
有客到,服務生熱情的道了聲“歡迎光臨”。
徐蓁蓁兩耳不聞窗外事,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直到對麵的椅子被人拉開,她皺了下眉,抬起頭。
是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