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劉啟強含著眼淚用袖子擦了一把臉之後，趕忙起身，享受般在父親的責罵聲中快步走進了屋子。

家裏的擺設和記憶中一樣，熟悉的生活氣息撲麵而來。

老得不能再老的一個桌子上，油漆已經脫落得沒有剩下幾塊。

桌子還是被母親擦得油光鋥亮能照出人影，這是長期用抹布擦出來的老桌子，也許以後可以送進博物館的。

桌子上擺放著劉家先人的牌位，在紅灣村這個地方還有一個叫法是神柱。

牌位前麵的香爐是用午餐肉的盒子做成的，據說也是村書記家的表弟從三大城市帶來的，村上好多人都跟著沾光了，老先人上香的地方也透著洋氣。

炕上放著的三頭櫃，據說是母親的嫁妝，劉啟強的姥爺是遠近聞名的木匠和油漆匠，畫的一手好畫。

櫃子上畫著的牡丹栩栩如生雍容華貴，上麵的兩隻蝴蝶總是感覺要飛起來的樣子。

這些都是姥爺親手畫上去的，滿滿都是對寶貝女兒的祝福。

在劉啟強還愣神的檔口，母親已經給劉啟強披上父親穿了多年的軍綠色棉衣，關心道：“強娃冷不冷？媽往火裏再添點碳，別把娃凍壞了。”

劉啟強搖頭沒有說話，喉頭哽咽，眼睛裏滿是淚水。

這時候劉老五起身走過來，對著母親埋怨道：“都多大了還娃？十八了，我十八的時候老大都會滿地跑了。

這個小王八犢子現在還這個德行，都是你慣的！

看把你先人慣得無法無天，如今把人家汪家姑娘的清白給毀了，人家要是報了公安，到時候看你先人就可能吃槍子了。”

劉啟強聽著父親的話，心裏麵可真是五味雜陳。

前世他沒有坐牢，一是因為汪招娣心地善良，沒有告發他，二就是因為父親下跪求了汪招娣和她的父母，劉啟強才能平安無事。

本來家裏東拚西湊，還是用犧牲三姐幸福的方式才湊夠了一千塊錢，準備讓兩人結婚。

結果劉啟強犯渾，連夜拿著一千塊錢出去闖蕩，一走就是幾十年。

再回紅灣村，早已物是人非。

母親聽到要吃槍子，哽咽道：“啟強他爸，你可要想想辦法啊！可不能讓孩子去吃槍子，他才多大，不懂事犯下的錯，我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還指著他為我們養老送終頂門立戶啊！”

劉老五怎麼都想不明白，他們家祖祖輩輩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也不知道是墳裏的病還是門裏的病？怎麼到了他這生了如此膽大包天的混蛋玩意。

劉老五使勁在門框上磕煙鬥，收起煙杆，背著手唉聲歎氣：“哎，攤上這麼一個祖宗，該我命不長，我去村上找找支書，也隻能請他幫忙出麵說說情了。”

看著父親就要出門，劉啟強攔下父親道：“爸，咱誰也不找了，我已經答應要娶汪招娣了。”

“什麼？”一腳邁出門檻的劉老五驚得大張著嘴，一下子愣在原地。

從三丫頭嘴裏得知自己兒子和汪家二姑娘讓人堵到炕上，他就知道自己家的混賬小子又闖禍了。

十八歲的小夥子和十九歲的大姑娘，兩個年輕人在一個炕上，能發生什麼，不用想他都知道。

他在家裏已經準備好帶著兒子去賠禮道歉，不管人家提什麼要求，他都答應。

鄉下人，對於女孩子的名節是最為看重的。

兩個人不是家裏訂下的婚事，又沒有搞對象，出了這種事情，老劉家在劉灣村已經抬不起頭了，他劉老五也是沒臉見人了。

人家汪家二姑娘更是讓這個渾小子害慘了，一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被攤上這麼一個壞名聲，還怎麼嫁人？

誰家會娶一個被人糟蹋過的女孩子進門？就算遠嫁人家，也是要來鄉親四鄰踏訪的。

這事情通過破喇叭嘴的一陣宣傳，已經人盡皆知，還能瞞得住別人？

除了自己家把這個女娃子娶回家，還能有別的辦法嗎？

事出到現在，一直讓劉老五擔心的就是這小子說過非上花村的韋春華不娶。

這小子的強勁是出了名的，就怕他做了錯事還不認錯，要一條道走到黑。

現在人家居然要嫁給這混賬小子，這真是劉老五沒有想到的。

劉老五心裏又是一陣納悶：這小子不是一直喜歡上花村的那個丫頭嗎？

前一陣還鬧著讓自己托人去提親，這小子倔起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現在怎麼就改變主意了？

好半天才回過神的劉老五，看著兒子嚴肅地問道：“你是不是為了逃避挨打才糊弄我的？”

劉啟強搖頭連忙保證道：“爸，三姐不是和她是同學嗎？不信你讓三姐去問問啊。”

劉老五回身坐下，端起老婆煮好的罐罐茶喝了一大口，接著道：“我已經打發你三姐去看了，等她回來，我一問就清楚了。

你想清楚，這可不是小事，你要是這時候還想蒙我們，我一定把你腿打折，親自送到公安局去。”

劉啟強母親聞言，急忙跑過來，把兒子護在身後，像母雞護著小雞一樣說道：

“劉老五，孩子說汪家姑娘要嫁給他肯定就是，你要是敢胡來，我就跟你拚命。”

看著母親，劉啟強心裏很不是滋味。

自己闖了這麼大的禍，母親還是義無反顧地保護自己，總是沒有原則偏袒自己。

看著母親單薄又倔強的背影，想想自己的種種過往，劉啟強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家裏人和汪招娣過上好日子，重活一回，他依然有足夠的自信，能夠發財。

“五叔在家嗎？出大事了！”

這聲音一聽就是汪招娣的聲音。

劉啟強心想：“她怎麼來了”免不了一陣慌張，遂起身趕緊出門。

劉老五也緊跟著走了出去。

看見汪招娣，劉啟強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來了？這麼著急，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