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她手裏滾燙的粥已經被陸祁深隨手掀翻。
‘啪’的一聲,瓷碗在樓梯上炸開,熱粥滾了滿地。
唐安寧嚇得臉色發白。
她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帶著薄怒的聲音已經從頭頂砸了下來。
“再有下次,自己滾!”
陸祁深厭惡的態度,讓唐安寧打了個寒顫,徹底清醒。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蹲下去收拾起台階上破碎的瓷片。
就和昨晚一樣,細白的手指仿佛沒有知覺。
哪怕撿起那些依舊帶著滾燙熱氣的碎片,被熱粥浸過指尖,也毫無痛感。
陸祁深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看著唐安寧細白的指尖,在熱氣騰騰的殘渣上來回掠過。
濃戾的墨眉蹙得更緊。
直到片刻後,唐安寧撿起所有的碎片起身,才發現台階上的男人早已消失不見。
嗬......
不見了才對。
難道她還指望他能幫忙,或是會安慰她幾句麼。
剛才那一瞬間,她就已經清醒過來。
是她又想多了,就因為陸祁深在餐廳的一個無心之舉,便以為他並不是那麼討厭自己。
她真是太蠢了!
唐安寧飛快地把台階打掃幹淨,回到房間開始翻看自己的銀行存折和通訊錄。
二十萬......她該怎麼辦......
*
這一覺睡到半夜,唐安寧就醒了。
因為腦子裏全是那二十萬的事,根本睡不安穩。
她幹脆起身去倒水。
一樓很黑。
隻有樓梯口有隱隱的燈光,從二樓透下來。
那個男人還沒睡?
可這又關她什麼事。
唐安寧讓自己不要去注意樓上的燈光,她眼觀鼻鼻觀心摸黑走到水台邊,倒了一杯水給自己。
喝過水舒服了些,正準備摸黑回自己房間......
“砰——”
一聲沉重的悶響,突然從二樓的方向傳了下來。
唐安寧驀地僵在了原地。
下意識間,她就想抬頭往樓上看。
但心裏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要再多管閑事了。
陸祁深帶著冰冷威脅的話,猶在耳邊。
樓上是他絕對的私人領域,不容許她踏足一步。
她可不想再觸黴頭。
唐安寧強迫自己不去在意,摸黑走回自己房間。
可剛到門前。
“砰——”
“嘩啦——”
又是兩道比剛才更加驚心動魄的重響,從樓上傳來。
像是玻璃炸裂的聲響。
唐安寧:“......”
陸祁深在上麵搞什麼!?
唐安寧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閑事,但樓上久久再沒有任何動靜,而剛才的聲響又那樣沉重,讓她隱隱感到某種不安。
最終,還是心軟下來。
她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靠著上次的記憶走向了二樓。
整個二樓比一樓還大,唯一的燈光是從一道敞開的門縫裏透出來的。
那是陸祁深的房間!
“陸先生......你在嗎?”
“你怎麼了?”
她小聲地輕喚了幾聲,臥室裏卻沒有任何回應。
唐安寧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道沒有關攏的房門。
當她推門而入,卻被眼前的場景嚇得變了臉色!
唐安寧怎麼也沒想到。
她推門進來後,會看到陸祁深暈倒在床邊的畫麵。
陸祁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墨眉痛苦地緊蹙著,臉色泛青,一隻手攥著拳頭死死抵在胸口,一隻緊扣在床頭。
床邊的地板上是被他碰落的手機,還有碎了一地的玻璃。
顯然,剛才唐安寧在樓下聽到的聲響,就是手機和玻璃杯撞在地上砸碎的聲音。
而不久前那個氣質陰鷙、冷戾警告她的男人,這時候卻顯得虛弱無比。
不僅雙目緊緊閉著,淩厲的墨眉更是皺成一片。
就連那張如刀斧雕鑿的冷峻臉龐都幾乎扭曲變形,額上透出一層冷汗,可見他此刻正承受著多麼巨大的痛苦。
唐安寧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男人終於遭報應了。
不說別的,就衝他無數次糟蹋糧食的做法,就該被報應。
但轉念,卻是曾經身為看護的職業素養,壓下了心底那小小的報複感。
更何況,不管陸祁深說的那些話再如何刺耳,他也的確幫過她。
就當是報答他在餐廳的無心相助好了,這樣她才不欠他什麼。
唐安寧這樣想著,人已經上前扶起陸祁深,輕輕喚他:“陸先生......你怎麼樣,沒事吧?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她的手剛碰到陸祁深的肩,就感到手心下傳來的滾燙觸感。
陸祁深好像很痛苦,身體都帶著輕微的顫動。
而他根本聽不到她的呼喚,隻是雙目緊閉著,額間的冷汗冒得更凶,那張冷峻的臉龐也更加蒼白。
唐安寧在醫院當護工,見多了各種突發狀況,也有專業的護理證書。
很快就察覺出陸祁深的問題。
她推測,這是胃潰瘍發作的症狀!
唐安寧皺眉,腸胃不好居然還不吃晚飯,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陸祁深這個男人。
幸好他並沒有嘔血的症狀,要不然得去醫院搶救才行。
唐安寧將男人扶上床安置好,自己則下樓去找專門治胃潰瘍的特效藥。
沒想到偌大個公寓,居然連一片這方麵的藥都找不到。
幸好樓下有家24小時藥店。
唐安寧去藥店買了藥,匆匆回來,又燒熱水給陸祁深送服了胃藥。
接著,她把地上的碎玻璃和水漬都清理幹淨,將他的手機放回床頭。
按道理,唐安寧這時候應該再給陸祁深熬一鍋小米粥,讓他喝下養胃。
吃藥畢竟隻是治標不治本。
但她今晚所做的一切,已經超過了安全界限。
如果想明哲保身,她最好不要再多管閑事。
見床上陸祁深緊蹙的眉頭,已經有緩緩舒展開的跡象。
唐安寧知道,是藥效起了作用。
“陸祁深,雖然你說在餐廳幫我,隻是隨手幫了隻螻蟻,不該放在心上......但,我還是要感謝你的無心之舉。”
“......不管怎麼樣,我欠你的,現在已經還清了。以後,你最好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下一次不一定有這麼幸運了。嗯,我下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唐安寧看著床上雙眸緊閉的男人,一字一句,聲音軟軟的說。
說完,她帶著水杯和藥盒,關上燈,輕手輕腳退出了房間。
當唐安寧走後。
大床上,雙目緊閉的男人,修長的手指在黑暗中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