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昂強壓著心尖漣漪,在光滑的雪背上小心翼翼地敷藥。
感受到身後的濃重鼻息,許芊棠反倒沒有那麼羞澀了,她心中不由發笑:“為什麼他比我還緊張?”
而且,他不僅懂得那麼多的如何解毒,還能研製金瘡藥,豈不是比縣裏的大夫還要厲害!
捕魚、做饃饃、做美味菜式、治病救人......
不過短短一日的相處,表現出這麼多的非凡手段。
真是有些看不懂,他究竟是什麼人呢?
許芊棠思考的時候會有些揉眉的小動作。
這讓位於她身後的江子昂飽覽無疑,大咽口水,腎上腺素狂飆。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連串的腳步聲。
嘭!
房門被隨意地撞開。
許芊歡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嘴上還咒罵不斷:“該死的呆子,衣服臭烘烘的......”
突然,她目睹房間內的一幕,瞪大了眼睛。
那件擰幹的長袍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許芊歡雙目通紅,拔起配劍便朝江子昂撲去,怒道:
“早就覺得你這呆子不懷好意,敢欺負我姐?”
殺意四伏!
江子昂第一次深切體會到撲麵而來的戾氣,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甚至忘了躲開!
“芊歡!”
“住手!”
許芊棠叫住了許芊歡,皺眉道:“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
許芊歡氣不打一處來,“姐,你傷得這麼嚴重,還要替這個登徒子說話?”
“他哪裏傷得了我?”許芊棠哭笑不得地說道:
“我是巡邏時受的傷,好幾位弟兄都在哨口被偷襲了,你姐夫這是幫我上藥呢!”
許芊歡緊繃的小臉瞬間垮下,眼眶微張,愣道:“什麼?”
她還是有些不服氣,對著江子昂指責道:“可是他手裏拿著刀!”
“在背後捅人的不一定是刀子......”
江子昂咳嗽一聲:“啊不,我的意思是,刀子是用來割布的,我要給你姐包紮傷口呢!”
“二小姐,快放下劍,這的確是個誤會!”
春燕也著急地走了進來,幫忙勸阻出聲。
許芊棠已經換上一套衣服,皺眉道:
“芊歡,別胡鬧了,入座吃飯!”
許芊歡剜了幾眼江子昂,憤憤不平地坐下。
魚香撲鼻!
她就著饃饃,開始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
江子昂將魚肉夾到許芊棠碗裏,“趁熱吃吧,試試這道酸菜魚合不合口味!”
同時,他看到春燕踩著小碎步往外走,疑惑道:
“你出去幹嘛?過來一起吃啊!”
“啊?”春燕驚訝一聲,雙手不安地捏著衣角。
“可是姑爺,城裏人的規矩不是尊卑有別嘛,我出去吃就......”
“我這沒那麼多破規矩!”江子昂拍了拍旁邊的木凳,“快過來!”
“好的,姑爺!”
春燕眉開眼笑地坐了回來,江子昂能夠感受到許芊棠眉眼都舒緩了不少,就連許芊歡目中的敵意也消退了一些。
他略一思忖,便明白三女以往或許都是相依為命的狀態,剛才那是在遷就自己呢!
飯桌上,許芊棠她們頭一回嘗到這種別致的菜式,吃得讚不絕口。
“相公,你做菜真的好好吃!”
“姑爺最厲害了!”
“算你這呆子有點本事,剛才的事我就不計較了!”
飯桌上,江子昂問起了哨口襲擊一事。
不問不知道,一問不得了!
十年以來,大夏內亂不斷,朝堂腐朽,各路諸侯自立為王,外來勢力趁機侵入!
徭役賦稅,淋尖踢鬥,官商相通,盤盤剝削......
就是那時候,曲召群山拉起了數支隊伍,落草為寇。
而許芊棠姐妹的父親也是其中一員,創立了青竹寨。
離開了沉重賦稅,許氏一族的人雖然過得苦了點,但彼此團結一心,起碼能在亂世安穩活下去。
兩年前,昌景帝撥亂反正,登基後大赦天下,迎來了一段時間的和平。
許大當家從那時起放棄了劫掠的手段,帶寨民們從良,隻要不侵犯朝廷濫殺無辜,官府並不會出麵管製。
隻是這樣一來,青竹寨少了一條財路,日子愈發艱苦,所以許大當家帶著一批青壯,北上走鏢謀生路。
許芊棠說到這,眉眼深藏一絲愁意,“我哥也是如此,他在一年前組隊外出,順便尋找父親下落,結果也渺無音訊。”
江子昂張大了嘴巴,真是葫蘆娃救爺爺爺,一個一個送啊!
正值災年,便宜嶽父和大舅哥多半是遭遇不測。
所以自那之後,許芊棠不得不擔負起大當家的責任,開始管理青竹寨。
離青竹寨最近的是黃土寨,就隔著一個山頭,以前相處得相安無事,甚至還會互相交易。
隻是當許芊棠上位當寨主後,黃土寨那邊起了賊心,想要占據青竹寨並且瓜分財產,雙方紛爭不斷!
許芊歡目露寒意,咬牙切齒道:
“如果我爹回來,絕對會滅了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以前青竹寨還幫過他們呢!”
江子昂也有些頭疼,偷偷瞄了一眼對麵的潑辣小姨,心中暗自搖頭:就算一個人再能打,你又能怎麼樣?
接著,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問道:“哨口放風的那些弟兄受傷了?”
許芊棠微頷首,道出四位受傷者的名字,“黃土寨的人繞小路放冷箭,我們沒能拿下......”
“春燕,你帶上這包金瘡藥分給他們,順便帶四條魚過去!”
“夜裏路滑,我去!”許芊歡直接起身,帶著古怪的神色看了一眼江子昂,便奪門而出。
“芊歡為什麼那樣看著我?”
江子昂奇怪道:“既然他們是為山寨受的傷,無論是什麼派係,我們不能坐視不管。”
許芊棠癡癡地看著,璀璨美眸泛著亮澤,沒有回應。
春燕小心解釋道:“姑爺,受傷的人裏有個叫鐘大牛的,他仰慕大當家許久,而且還是山寨裏最壯的......”
江子昂瞳孔一縮:啥玩意,這是給情敵送藥去了?
看到他這副模樣,春燕和許芊棠相對而望,再也憋不住,噗呲一下笑出聲來。
......
青竹寨在夜色籠罩之下。
家家戶戶都是黑燈瞎火,因為他們窮得連煤油燈逗點不起。
有些家中傳出妻子碎碎念的罵聲:
“哎喲,怎麼又弄得一身傷回來!早就跟你說過了,何必要攬這些苦活!”
“家裏沒糧多久了?孩子臉都是綠的!”
“你整天起早摸黑地去哨口,去那有啥用啊?”
忽然,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誰啊?”婦人覺著奇怪,跑了出去,“來了!”
打開門,許芊歡利落地遞出魚和金瘡藥,甩下一句話便繼續趕路--“藥塗傷口上,魚用來補身子!”
“哎哎哎!這多不好意思啊!”婦人嘴上推辭,但相當利索地接了過去,笑得合不攏嘴。
“我早就跟家裏那位說過了,閑著也是閑著,就該為寨做點事!”
左鄰右舍都好奇地推開了窗,眼巴巴地盯著那條肥魚。
婦人帶著炫耀的語氣,大聲道:“不用看了,我家那位就刮掉一層皮而已,寨主就給我們送魚鬆藥來了!”
說完,她就護著魚回家,吆喝道:“快回床,趕緊上藥睡覺!”
“明兒趕早你還得去哨口巡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