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張嫂披了件羽絨衣,躡手躡腳地溜進主屋。
客廳裏沒有開燈,黑漆漆的,好在張嫂熟悉格局,不至於撞上家具擺設。
看樣子,先生和太太都已經上樓了,沒事了。
剛準備回去,忽然一抹黑影紮入餘光,張嫂扭過臉,揉揉眼睛,看著像個人站在那兒!
小、小偷?
張嫂連忙屏住呼吸,又納悶起來,他怎麼不動?
該不會是......
“鬼啊!”
這一喊,聲控燈啪啪全亮了,張嫂捂住小心臟,睜一眼閉一眼地往樓梯口瞄,想看看“那東西”還在不在。
“不是讓你去休息了。”
陸予騫沒有回頭,嗓音是一貫的清冷寡漠。
“......先生?”
張嫂直接蒙圈了,大晚上的,他不睡覺,站這兒幹嘛?
而且是她眼花麼,剛才好像先生的手是扶著脖子的?他脖子疼嗎?
張嫂吞下一口唾沫,斟酌著開了口,“太太今晚喝多了......”
陸予騫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是喝得很多,看著清醒卻一直在胡言亂語,腦洞開那麼大,不當編劇可惜了。
張嫂聽他“嗯”,心說這“嗯”是什麼意思?她拿不準,隻好接著道,“我實在放心不下,於是過來,想給太太煮點解酒湯。”
其實她是不放心這倆年輕氣盛的小祖宗,一言不合就將房子拆了,不過現在看來一切如常,沒有絲毫劍拔弩張的痕跡。
果然是嚴格家教之下出來的公子名媛,吵個架都如此有素養。
陸予騫沉吟片刻,才說,“她半小時前就上樓了,這會應該睡了。”
張嫂點點頭,看著陸予騫挺括緊實的背身,很想問一句那先生你為什麼不上樓,你和太太又不住一間,可她不敢,閃神間就聽見男人低低吩咐了一句,“明天早餐弄得清淡些。”
“哦。”
張嫂無事可做,很快就離開了。
周圍靜了下來,聲控燈一盞盞暗去,陸予騫重新抬起手,觸上頸項,之前沈嬈碰過的部位,依舊滾滾發燙。
他記得她指尖的溫度,像是清涼的微風,風過應該不留痕,為什麼會這樣難以平息?
掏出煙盒,陸予騫點了一根,猩紅的火光忽明忽滅,他吸氣,聲音分外性感。
耳畔回響著沈嬈剛柔的嗓音,一遍遍重複她絕不會和他離婚,繚繞的煙霧裏,男人那雙漆墨一般的眼亮得讓人心顫。
這話陸予騫並不陌生,兩年前沈嬈就說過。
新婚第二天,在白舒的病房門口他提了離婚,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不配入主陸家,她卻麵目沉靜地告訴他絕無可能。
當時陸予騫聽完,冰著臉把沈嬈丟出了醫院,任她在外麵淋了一整夜的雨。
然而今時今日再一次聽到......
得知她還要留在他身邊,甚至連離婚的念頭都不曾有,陸予騫竟然會覺得,鬆了一口氣,甚至多日來心中鬱積的陰霾也全都一掃而空。
他想自己不正常,一定不正常,這是魔怔,這是瘋狂。
可縱然有千軍萬馬,也擋不住一雙踏進泥淖裏的腳,漸漸越陷越深,越深越陷。
陸予騫眉頭深鎖,這個一直以來,穩重如天一般的男人,猛地,亂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