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看母親表情，陳漢生就知道她不看好。

畢竟這是時代的局限性。

如果各個都能看到商機，哪還輪得到陳漢生撿錢？

說的再多，都不如親手把果汁賣出去。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老木匠得了加急費，這幹起活來都帶風。

一個下午，就按照陳漢生的要求改好了榨汁機。

陳漢生扛著榨汁機往家裏走。

到了飯點，家家戶戶門口都有人捧著老碗。

或蹲、或坐，湊在門口的核桃樹底下嘮嗑。

瞧見陳漢生扛著一個乍一看像是餄餎床子，可是仔細一看下邊沒有壓餄餎的漏口，前邊反而多了一個尖嘴。

不認識是什麼玩意，紛紛感到好奇。

“漢生，你弄的這是個啥玩意？”

“壓麵的嗎？”

陳漢生嗬嗬一笑：“等會你們就知道了。”

到了家門口，將床子往門口一擺，讓陳婷婷提一桶爛葡萄出來。

然後又找來一個洗幹淨的大壇子。

抓起一把爛葡萄，放在床子的置物容器內，夯實。

然後抓著杠杆，往下一壓。

不虧是老一輩的手藝人，這一雙糙手簡直就跟遊標卡尺似的。

杠杆上的圓柱和置物容器嚴絲合縫。

既沒有太小，讓果肉從兩旁擠出來，浪費力氣；又沒有太大，讓壓榨器卡主或者摩擦。

陳漢生稍微一用力，青紫色的汁水便順著置物容器底部鑿出的尖嘴口流進下方的大壇子中。

一時間飄香四溢。

四鄰八舍在門口吃飯嘮嗑的鄰居們，頓時覺得碗裏的雜糧麵條也不香了。

紛紛圍了過來。

尤其是饞蟲被勾出來的孩子們，一個擠一個的湊了過來。

腦袋伸的老長，仿佛想要從脖子上跳下來似的。

吞著口水，瞪大了眼睛，朝著壇子裏張望。

“漢生哥，壇子裏是啥啊？”

陳漢生看了一眼，沒認出來。

因為前世的遭遇，他離開村子多年，很少回來。

除了吳泳和村長吳建民之外，對其他人幾乎都沒什麼印象了。

“葡萄汁。”

陳漢生脫掉外衫，隻穿著一件藍色背心，背心上破了好幾個口子。

每一把葡萄，他都反複壓三次，直到徹底壓不出汁水。

徹底脫水的果肉纖維被他扔掉，圍觀的小朋友也不嫌臟，撿起來就往嘴裏塞。

雖然山葡萄不算啥稀罕貨，可壇子裏味道實在太香，跟他們吃的葡萄好像不一樣似的，讓他們不禁想要嘗嘗看是什麼味。

可嚼了兩口，立刻吐掉。

葡萄的糖分以及精華隨著汁水一起被陳漢生榨幹，剩下的果肉纖維吃起來就跟麥稈似的。

又沒味，又柴。

看著一把一把的果肉殘渣被扔掉，劉玉萍的血壓就跟壇子裏的葡萄汁似的，穩步上升。

終於還是沒忍住，找來一個盆，將果肉都撿起來。

“媽，這汁水都榨幹了，還要這些渣滓做啥啊。”

劉玉萍瞪了陳漢生一眼：“也不想想咱們是怎麼餓過來的？”

“你賺點錢就可以浪費了？”

“就算人不吃，還可以喂雞呀！”

畢竟這可是一分錢一斤收來的！

不一會，陳漢生就將一桶爛葡萄榨幹。

他擦了把滿頭大汗，瞧陳婷婷像護食的小狗一樣蹲在壇子旁邊，就差把自己的口水兌著葡萄汁一起喝了。

他不由得笑著說：“婷婷，去拿幾個碗吧。”

一聽這話，陳婷婷就知道又有葡萄汁可以喝了。

跑的跟兔子似的，嗖的一下就跑進屋裏。

10秒鐘後又竄了回來，仿佛生怕慢了一秒，那滿壇的葡萄汁就會被喝完似的。

除了碗，她還很貼心的提了一壺涼白開。

陳漢生給父母兌了碗葡萄汁，讓婷婷給父親送進去。

這會兒陳建斌的氣還沒消，一個人躲在窯裏清淨。

“爸，哥給你的葡萄汁，快嘗嘗！”陳婷婷端著葡萄汁進了屋。

原本在炕上透過紙糊的窗洞偷看外邊的陳建斌，麻溜的在床上躺平。

“哦，你放那......”

可他話還沒說完，閨女一溜煙就沒影了 。

鬱悶的嘟囔了幾句，瞥見炕邊的瓷碗，淡紫色的果汁飄著淡淡的葡萄清香。

“這就是那勞什子的果汁？有啥好的。”

陳建斌撇撇嘴，端起小口抿了一口，緊接著咕嘟兩口吞完。

抹了把嘴，清涼帶著淡淡的甜味，進入肚子，渾身就是一個舒坦！

意猶未盡的咂咂嘴，還想喝。

可是看了眼門外忙活著的陳漢生，又實在拉不下臉皮。

他當爹的又沒錯！

陳漢生這小子，怎麼還不來道歉？

院門外。

劉玉萍喝了一口，眼睛一亮，還真別說，這摻了水之後，確實還別有一番滋味！

尤其解暑。

但是不解渴，因為喝了還想喝。

陳婷婷早就忍耐不住，連喝了兩碗。

她每咕嘟一聲，周圍的孩子就跟著吞咽一下。

她發出舒爽的長歎，孩子們就跟著猛的吸溜一下口水。

陳漢生微微一笑，對著最近的小孩問：“想不想喝？”

小孩猛點頭。

陳漢生接著看向圍觀的相親，為難道：“我家也沒這麼多碗，大家若是想喝的話，就自己去拿碗。”

原本端著碗的迅速將碗裏的食物扒拉進自己嘴裏，實在扒拉不進自己嘴裏的，就趕緊倒給家裏的大黃。

也不怕串味，爭先恐後的將碗遞過來。

至於沒端碗的，也紛紛返回各家，將壓箱底的最大的碗抱出來。

“一個一個來，葡萄管夠，人人有份。”

陳漢生肯定不可能按照他們的碗來，用自家的碗當量杯，一人一碗。

午後暑氣未消。

吃飽了飯，再來一碗涼爽的葡萄汁，甚是愜意！

“漢生這娃娃，腦瓜子就是好哇！爛地裏都沒人要的爛葡萄，搖身一變就變成了這好喝的葡萄汁！”

“湊是湊是！這葡萄汁當真是比吃葡萄還爽快！”

四鄰八舍的稱讚，聽到劉玉萍的耳朵裏，比陳漢生自己還要開心。

“再來一碗！”

“一人一碗，限量供應。”陳漢生攔住。

對方瞅了一眼壇子，說：“你看你這還有這麼多呢，喝不完的，沒事，給叔再來一碗。”

“我這葡萄可是我花錢收來的，榨汁的床子也是我花錢定做的。你們也看到了，我又是花錢，又是花力氣，辛辛苦苦才做了這麼點葡萄汁，總不能自己掏錢給大家白吃白喝吧？還想喝的話，一碗3分錢。”

葡萄的出汁率在70%。

不過這傳統的木製榨汁機肯定無法達到現代化的工業榨汁效率。

陳漢生估摸著算了一下，一斤葡萄大概出汁率在百分之四五十的樣子。

葡萄汁在保持口味的前提下，按照和水1：2的比例調配。

一斤葡萄，能兌出兩碗左右的葡萄汁。

“什麼？還要錢！”

“就是一堆爛葡萄弄出來的東西，真當是什麼稀罕玩意了。”

“真當誰家還沒個葡萄一樣！”

“不喝了！”

“漢生這是鑽錢眼裏去了。”

“沒人要的垃圾都敢賣我們三分錢，怎麼不去搶劫？”

“難怪漢生落榜了，這心思啊，就沒在學習上。”

前一秒還在恭維，後一秒立刻罵罵咧咧。

還有孩子想喝，一碗三分錢，不算太貴，都消費的起。

可是一想到這玩意是一堆沒人要的爛葡萄弄出來的，就沒人原意了。

孩子再吵鬧，頓時迎來一頓爆炒。

村裏的爹媽可不慣著你。

誰家還沒個葡萄了，想吃回家吃去！

“真是的！都說的什麼話！氣死俺了，早知道就不給他們喝了！白白浪費了那麼多的葡萄！”

劉玉萍氣不打一處來。

陳漢生還在笑嗬嗬的安慰劉玉萍，劉玉萍更是瞪他一眼：“還笑！俺就知道這玩意賣不出去，你看地窖裏那幾百斤的葡萄你咋處理！”

陳漢生笑而不語。

他又沒打算在村裏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