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午兩點多，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

被暴曬一天的地麵，也散發著熱氣。

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烤爐。

“滋溜、滋溜。”

樹蔭下。

陳婷婷坐在石階上，小口小口的吸溜著涼爽的葡萄汁。

還非常沒有形象的發出巨大的吸溜聲。

這可怕旁邊的小男孩給饞壞了。

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癡癡的盯著陳婷婷的嘴唇。

望著淡紫色的汁水流進陳婷婷的嘴裏，聽著對方發出清脆的吸溜聲。

仿佛自己也品嘗到了一般，不停的吞咽著口水。

就這，還有不少的口水從嘴角溢了出來。

“姐姐，你喝的是什麼呀。”

“這是山葡萄榨出來的葡萄汁。”

“好喝嗎？”小男孩擦著口水。

“可好喝了！又甜又清涼，在這炎炎夏日裏，就好像，就好像泡進山穀裏的清泉一樣，讓人渾身舒暢！”

陳婷婷拿出了自己考試寫作文的努力，搜腸刮肚想著華麗的詞語。

她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對自己愚笨的腦瓜如此深惡痛絕。

倘若是哥哥在這，估計能描繪出一份滿分作文來。

陳婷婷極盡浮誇的想要表達出美味，形容了半天對自己匱乏的詞彙也不太滿意。

頗為忐忑的用眼角瞅著小男孩的表情。

可她不知道，她完全不用去演。

燥熱的夏日，汗流浹背，一碗冰涼清甜的果汁，那種由內而外的滿足，便是最完美的廣告。

“你想喝嗎？”陳婷婷看到對方眼中的渴望，恰如其分的問他。

小男孩的腦袋像是安裝了彈簧，瘋狂的上下擺動。

陳婷婷咬著嘴唇，像是非常不舍：“我也沒喝夠呢......你可以去買呀，你看，就是那人在賣！”

順著陳婷婷手指的方向，小男孩看到了擺攤的陳漢生。

他抬頭看向自己的母親：“媽，我想喝，我想喝。”

衣著時髦的婦人也舔著嘴唇，別說兒子忍不住了，就連她都被陳婷婷搞的口渴難耐。

在這淳樸的年代裏，還未經曆過市場化的人心險惡。

這種卑鄙無恥的托，簡直就是營銷中的降維打擊！

“同誌，這多少錢一碗啊？”

“5分一碗，一毛三碗。”

5分一碗，價格確實有點貴，可是如果加上一毛錢三碗的促銷活動，就會讓人產生了一種自己占便宜的錯覺。

女人也是如此，原本打算買一碗自己嘗一口，給兒子喝喝。

可是一聽一毛錢就可以買到3碗，總覺得不買的話，就虧了。

“給我來三碗！”

女人大方的甩出一張一毛錢的紙幣。

“好嘞！”

終於開張了！

陳漢生麻溜的盛好三碗葡萄汁，分別遞給女人和孩子。

女人比較矜持，小口抿著，兒子就沒那麼講究了，迫不及待的捧著葡萄汁，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

“媽，太好喝了！我還想喝！”

“喝吧喝吧。”

從女人眼角的笑意，不難看出她和兒子同樣的想法。

黏黏糊糊的燥熱，被這冰涼清爽的葡萄汁一掃而空。

這一毛錢，花的實在太值了！

陳漢生偷偷給妹妹比了個OK的手勢，妹妹看不懂，但是也明白奸計得逞！

興奮的小臉通紅，再接再厲。

又換了一撥人，有了剛才的經驗，這次陳婷婷的表演更加駕輕就熟。

沒一會，陳漢生的攤子前排起了長隊。

陳婷婷看哥哥忙的不可開交，也趕過去幫忙。

來排隊的人看到陳婷婷覺得眼熟，好像就是剛才在他們旁邊不停呲溜的丫頭。

不過人們的注意力全都在葡萄汁身上，倒是沒人在意陳婷婷。

要說葡萄汁的味道，也就馬馬虎虎。

但是熱了一天，一個個汗流浹背，突然有一碗冰涼的葡萄汁擺在你麵前，你說爽不爽？

賣東西就是這樣，越是買東西的人多，就越能夠吸引人。

一方麵是因為人們都喜歡熱鬧，另外一方麵也是一種從眾心理。

這種新奇的飲料，還從來沒有出現過，再加上味道確實甘甜美味，惹的眾人連連讚歎，親口嘗了之後，也都不覺得五分錢貴了。

一開始還都是給小孩子買，漸漸的自己也都忍不住想要嘗試。

喝過之後，都忍不住交口稱讚，引得更多人爭相購買。

一大壇的葡萄汁，不到半個小時，就賣得空空如也。

“不好意思，賣完了。”對於沒買到的客戶，陳漢生接連抱歉。

“同誌，明天還來嗎？”一個年輕人安撫著因為沒喝到果汁而哭起來的小女孩。

“當然來，哥哥明天肯定給你留一碗！”

陳漢生衝著小女孩爽朗的笑著。

“不騙我？”小女孩眨著眼睛問。

“誰騙你誰是小狗。”

小女孩害羞似的，將臉埋進父親的懷裏。

攤位一收，陳漢生盤點營收。

這一壇子的葡萄汁，大概在七八十斤。

一斤大概能倒三四碗。

按照最低來說，都能賣出去兩百一十碗以上。

一碗按照三分錢算。

大概在六塊錢左右！

陳婷婷掰著指頭，算了半天，難以置信的吞咽著口水。

工人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到20塊錢，他們就這麼一會就賺了六塊錢！

葡萄汁和水的比例是1：1，80斤的葡萄汁有40斤的水。

村裏的水都是自己從河裏白嫖來的，不算錢。

40斤的葡萄汁，就算用100斤的葡萄，成本滿打滿算也就1塊錢。

馬克思在《資本論》裏說過這樣一句話。

“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資本就會蠢蠢欲動；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資本就會冒險；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資本就敢於冒絞首的危險；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資本就敢於踐踏人間一切法律。”

而現在，陳漢生有百分之五百的利潤！

開門紅，讓陳漢生心情大好。

帶著妹妹去下館子，得好好犒勞一下妹妹今天的出色表演。

現在私營的飯館還很少，主要還是國營飯館。

能夠下一次館子那是一份很有麵子值得吹兩天的事情，普通老百姓可舍不得下次館子，隻有逢年過節或有“重大”事情才會請別人“下館子”沾點光。

縣城，就隻有一家國營飯店。

陳漢生扛著自己的行頭往裏，卻被服務員給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