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北風呼嘯，天色灰沉。

跟大劉翻臉，是遲早的事。

要麼擊敗他，要麼，忍氣吞聲扮演好狗的角色。

沒有別的退路。

李準已經作出了選擇。

李準回到自己公司的時候，天上下著毛毛細雨。

冰涼的雨水像鵝毛一樣，洋洋灑灑，飄落在李準的外套上，滲到衣服裏。

他慢慢地走著，任由雨水打在臉上。

公司的前台遠遠就看到李準下車，拿著傘蹦蹦跳跳地跑出來，給他擋雨。

“沒下班？”李準笑著點了點頭。

明天就過年了，今天可以早點下班的，但是前台小妹還守在公司。

公司裏其實人不多，真正屬於自己公司編製的，也就五個人，經理、前台、設計師、采購和財務，其他的人，都是臨時聘請到項目上的。

工裝就是這樣，一包二包三包，和監理公司、勞務公司、甲方，形成了一套複雜的閉環係統。

跟家裝直接服務於業主不同。

習慣了在項目部人多熱熱鬧鬧的李準，回到自己公司，反而覺得冷冷清清。

“嗯呢，正準備早點兒下班，您朋友來了，我就多等會，沒事。”

前台是個挺可愛的小女孩，叫鹿紫涵，實習生。

“我朋友？喲，你給我發信息了？沒注意看。”

剛才和大劉劍拔弩張地對峙，沒有留意前台小妹發來的信息。

“沒事，李總，你朋友在裏麵等了。”

李準的公司，原本是注冊來做做樣子的，走走招投標的流程，所以這邊裝修比較隨意。

“青峰，耿浩！”

又是大學同學。

“可把你等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們都準備走了。”

“是啊，你這地，連個暖氣都不裝，地方又偏，嘖嘖，像個皮包公司。”耿浩嫌棄搖著頭，看到進來衝茶的鹿紫涵，才勉強舒展一下眉頭，“整個公司啥都不好，就你這前台妹子，沒的說！哈哈！”

一句話，成功讓四個人尷尬。

“見笑了，話說，你們大老遠過來，就是為了取笑我的呀？”

李準自嘲地笑了笑。

這些同學也有好幾年沒見了，都變了不少，唯獨講話，還是像以前一樣毒舌，尤其是耿浩。

“同學們都說，你小子這幾年當包工頭，發大財了，不過看你這公司，嗯，發財也有限。”耿浩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青峰尷尬地搓了搓手。

“嗐，哪有那麼容易發財，能養家糊口就心滿意足了，你們這趟回來奉城，是出差還是旅遊？”

要是說他倆專程來看自己，李準都不相信。

和他們雖然是同學，也止於同學。

出了校門之後就很少聯係了，算不上多好的朋友。

但是同學的情誼，是從情感純真的歲月相識相交，那種情愫，跟出了社會以後認識朋友同事那種情愫，不一樣。

“我們呀，打算過來投奔你，看看明年有沒有什麼發財的路子，帶帶我們。”青峰真誠地望著李準。

李準在大學的時候就是天之驕子，學生會主席，後來搞包工，掙了不少錢，現在開的車也還不錯，所以青峰覺得，說不定李準真的能為他們指一條路。

然而耿浩卻不那麼想，他朝四周翻著白眼，不屑地說道：“搞工程的，哪個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就像他買的那車，指不定是十幾手的呢，這公司都破成這樣了，也是夠奇葩的了，就他，能指什麼路，你是眼瞎了吧？”

本來他就不同意來找李準的，是青峰非要堅持。

這會也不知道他看哪裏不爽了，逮著李準就是一頓瘋狂輸出。

李準也是醉了，他心情本來就不好，偏偏又遇到這麼個跟自己不對付的。

更加雪上加霜，心裏直罵自己，今天出門不看黃曆。

遠來是客，李準還是禮貌地賠了個笑：“沒錯，我這邊就是一個皮包公司，兩位就別取笑我了。”

“你看，我就說吧，他自己個承認了！”耿浩像是抓住了什麼證據一樣。

在南岸大學，有雙子星，一個耿浩，一個班長。

班長不是真的班長，班長隻是個外號。

雙子星，是因為他倆業務能力超強，被稱為設計鬼才雙子星。

但他們運氣不好，偏偏跟李準同屆，在李準這個第一才子的光芒下，設計鬼才也顯得黯淡無光。

無論是校園比拚，還是科研創投，隻要李準在的地方，雙子星也隻能乖乖淪為陪襯的綠葉。

一皇倆王的局麵，直到畢業也不能改變。

今天會這樣，感情，耿浩是這麼多年還沒走出李準的陰影，看到李準現在落魄到做個包工頭，忍不住要好好打擊一番。

李準也隻能左耳進右耳出，希望早點結束這種無聊的會麵。

“耿浩，少說兩句。”青峰喝止了耿浩，他還是很了解自己這位搭檔的。

耿浩恃才傲物，好不容易抓住李準落魄的樣子，怎麼可能不說兩句。

對於正兒八經建築設計科班畢業的人才來說，做包工頭就是自甘墮落，何況看起來掙得還不多，算得上有辱師門了。

隻是他們今天確實遇到了難處。

耿浩可以不食人間煙火，作為搭檔的青峰，卻不得不為明年的飯錢考慮一二。

“準哥，我們今天過來，真的是找你指點門路的，明年，我們恐怕也幹不了設計了，隻要能掙錢，你讓我們做啥都行。”

青峰抹了把臉，說話哈著熱氣，還算真誠。

耿浩撇撇嘴，頭歪到另一邊。

“你們等我一下。”

李準走出會客室，通知鹿紫涵下班，這才走了回來，坐下繼續問道：“怎麼了，遇到情況了？”

李準聽說過，青峰耿浩，出校門後組成了搭檔，專門做酒店別墅的設計，全國各地地跑。

大家都是同學，偶爾還是會收到一些消息的。

“錢收不到，幹不下去了。”

做工程的收不到尾款，老生常談了。

李準想起了安妮，提議道：“我們有個同學叫安妮，記得嗎？聽說她們公司搞了一檔設計類節目，要麼，你們去試試？”

李準沒說，他跟安妮已經見過麵了，安妮還特意給他帶了一份邀請函。

說到安妮，青峰歎了口氣：“這次同學會你沒來，安妮來了，跟我們說起了這件事情，不是我們不想去，全國就十張邀請函，我們要去，隻能通過海選報名，沒什麼用。”

“那就通過報名參加唄，反正最後都是要靠實力晉級的。”李準無所謂地說道。

青峰搖了搖頭，苦笑道：“哪有那麼簡單哦，華東地區作為主場，也隻有四人晉級，我們還是算了吧，折騰大半年沒有收入，我們折騰不起。”

說白了，就是糧倉見底了。